这次刘钰兵出井陉,因为道路狭窄,大型攻城器械没带出来,马匹也不足,所有武器中就数弩器带得最多,准备最为充分。
射声营接到皇帝的命令,立即派出一队人马,携带着四架大黄三连弩以及二十张大黄弩,布置在城头高处,专门负责狙杀刘秀。
小小的真定城中,光是羽林军就有两万三千人之多,更不用说还有当地投诚的军队以及临时征来的民夫。守城的人手足够,弩器也不缺,人员和器械都有保障。
城上的箭矢密度太大了,居高临下的强弓硬弩杀伤力极其惊人,攻击方在不断排除城外障碍,接近城墙之前就遭受了很大的损失。不断有士兵中箭,扑倒在地,掉落在护城壕中,被后面的袍泽从身上踏过去。
伤亡虽然惨重,但这都是预料中的,攻城战一向是最堆人命的战争方式。刘秀虽然号称仁厚,但是作为一位马上皇帝,他的心肠早就被战场拼杀打磨得粗砺坚硬,不会因为士兵的接连赴死产生丝毫的情绪波动。
刘秀端坐马上,面色平静地看着士兵们前仆后继,不断有人倒在箭下,近侍上前谏道:“此处危险,请陛下稍退。”
刘秀大声道:“将士皆向前,朕岂能向后?传朕旨意,有敢退后者,斩!朕若退后,亦当军法从事!”
皇帝的坚定对于军心的鼓舞作用是巨大的,但是皇帝也是人,不是神,战场对于皇帝和普通士卒并不会差别对待,若是挨上一箭,皇帝也会死、会伤。
侍卫们紧张地拱卫在皇帝周围,以盾牌阻挡纷飞的弩箭。但是城上居高临下的地势,使他们即便将身前遮得密不透风,头顶上也免不了露出破绽。而今天的箭矢格外多,就在刘秀身边,他的贴身近侍不断有人中箭倒下。
侍卫们终于察觉到不对,他们皇帝周围的弩箭未免过多了些。看样子敌军把皇帝当成了一个活靶子,尽最大的力量向着这边倾泻弩矢,以期望能一击致命。
当他们回头看皇帝时,却见刘秀已下了马。高大的马匹是最显眼的目标,刘秀虽有勇气,却不是鲁莽之人,当然知道如何在战场上远离风险。
他站在当地,说道:“放牛皇帝不退,朕也绝不兵退,朕的大纛也绝不能后退一步!”
他将马鞭丢给了侍卫,命令道:“擂鼓,把所有的战鼓都擂响,以壮我军之威!”
战鼓声响起,震天动地,士兵在鼓声的催促下奋力向前,但却在漫天箭雨中寸步难行。
刘秀面上不动声色,却有些忧心忡忡,“没想到对方弩器如此厉害,这一场仗要难打了,若不能一鼓作气拿下真定,还不知要有多少伤亡。”
他凝视着城头上的皇帝大纛,仿佛看着刘钰在向着他发出嘲讽的笑,他仿佛在说:“来吧,来送死吧!”
刘秀刘钰遥遥对视,互相比拼着气势,两位皇帝的大纛从一早矗立到黄昏,直到双方都没了力气各自收兵,他们谁也不肯后退一步,为此刘秀差点中箭,而刘钰却是实实在在地挂了彩。
一枝箭擦着他的肩头飞过,留下了一条伤口,伤口有点深,鲜血流了出来,让他的肩头红了一片。
在所有人都惊惶失措时,刘钰却笑了起来,他说道:“不过是一条口子,有什么打紧?朕倒觉得,流一点血,让朕更英武,更有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了。”
所有人都面带崇敬地望着他们的皇帝,只有他的近侍车郎中将班登低垂着头,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第一天的攻城战告终,刘秀扫清了城外的障碍,收拾出攻城的场地,马上要开始爬城墙了。对刘钰来说,真正的考验到了。
果然,第二天刘秀的攻城势头极猛,让守城将士忙碌不堪,士卒的伤亡也渐渐加大,守城者开始经受真正的考验。
刘秀颁布赏格,“先登者封侯,杀将者封侯,斩杀建世皇帝者封万户侯。”
这一天虽然少了两个皇帝的对峙,但是刘秀亲自下场擂鼓助威,将士兵们的气势激发到极致,使守城士卒经历了十分艰难的一天。
刘秀道:“敌军虚实已知,顶多再有两天,我军必将获得胜利!”
刘钰道:“敌军两日顿兵坚城,气势上已渐走下坡路,他们的失败不远了!”
经过一天的惨烈争夺,真定城岿然不动,第三天,依旧不动,第四天,第五天。。。第十天,刘秀在真定城下丢下了大量的尸体,却不能动建世皇帝一分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