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
夜色沉沉,浑厚的钟声突然自皇城北面的钟鼓楼传开,传遍了京城的每一个角落,已经四更天了。
距离卯时还有将近两个时辰,但金銮殿上已然灯火通明、群臣齐聚了,只是偌大一个殿中却一片死寂,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殿下,群臣躬身肃立,眉眼低垂,噤若寒蝉;御座上,刘宏坐姿颓丧,眼帘低垂,神色阴沉,眉宇间萦绕着浓浓的疲惫之色。
发怒本来就是件耗费气力的事,更何况他先前那般暴怒?
眼见殿下群臣尽皆战战兢兢,沉默不语,刘宏猛然双眸圆瞪,怒气勃发,“怎么?都哑巴了吗?若尔等真哑巴了,朕要尔等还有何用!”
殿下群臣慌忙跪倒,“陛下息怒,保重龙体……”
不待群臣说完,刘宏“嘭”地一拳砸在了面前的御案上,愈发地怒了,“保重龙体?如今社稷飘摇,尔等不思平贼之策,却在朕面前如此作态……尔等心中真有朕?真有这大汉江山?”
这刘宏以藩王之份得继大统,虽然行事稍显粗鄙,不擅帝王权谋之术,但言谈行事也少了许多顾忌,便如此刻这般怒骂,还真没顾忌群臣的感受。
但听他这么一骂,殿下群臣却越发惶恐了,纷纷拜伏,“臣等无能,陛下恕罪!”
当今这位天子虽然言粗鄙,但那手段之狠辣却让人不得不忌惮啊!
遥想昔日窦武、陈藩何等权势,不也都栽在了他的手里?
面对这样一位粗鄙狠辣的天子,唯有示弱才是保身之道啊!
果然,眼见殿下群臣尽皆跪伏于地一副惶恐模样,刘宏眼中闪过了一丝无奈之色,旋即强自一振精神坐直了身子,大手一挥,“平身!”
群臣慌忙再拜,“谢过陛下!”
拜罢,群臣陆续站起身来,却依眉眼低垂,尽皆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见状,刘宏的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诸卿,眼下南阳局势危机至此,而京师兵力空虚,该当如何?”
说着,他一望何进,“大将军,卿可有良策?”
很显然,他也了解群臣的脾性,便直接点了何进的名。
都被刘宏点了名,何进只得连忙出班一礼,只是言语却有些吞吐,“陛下……臣以为事有轻重缓急……南阳紧邻京师,实乃燃眉之急……可调北中郎将卢植先赴南阳剿贼……”
说到此处,他突然打住话头,垂下了头。
果然,御座上的刘宏眉头一皱,脸上已然多了几丝怒色,“卿欲让朕舍魏郡贼首而剿南阳从贼?”
若问当今天下他刘宏最恨谁,自然非贼首张角莫属了!
所以,他当初颁诏天下时才会明言:天下罪人皆可赦,唯张角不赦!
此刻,何进竟然要他先调卢植到南阳,他如何能不怒?
何进自然清楚刘宏对张角的愤恨,却也只得硬着头皮解释起来,“眼下,凉州已无兵可调,幽、并二州外有胡人虎视眈眈,交州路远、益州路险……而其余各州郡兵马不振,难堪大任呐!”
刘宏一怔,无言以对。
他自然知道何进此言非虚:昔年,光武皇帝定鼎天下后大规模裁撤地方军,定期训练、考核制度日渐废弛,每有战事主要靠临时募集,兵员成分素质大不如前,如今能堪大任者也唯有禁军和各州边军了。
只是,真要调卢植南下,这样一来岂不就让张角有了喘息之机!
正在刘宏暗自纠结时,却有一位老臣出班启奏,“陛下,臣以为:欲解南阳危局只在时间紧迫,既如此何不试试缓兵之计?”
这出班启奏的老臣正是当朝三公之一——司空张温。
闻言,刘宏顿时双眸一亮,“爱卿细细说来!”
张温又是一礼,“黄巾作乱只为荣华富贵,既如此,陛下何不先将富贵许了南阳贼首,只待他入得朝来,便与那砧板上的鱼肉又有何异?”
“此计倒也可行!”
他曾颁诏纳降,此时招抚一个南阳贼首倒也无妨,只是还有些疑虑,“若他不肯接受招抚呢?”
张温神色笃定,“无妨,即便他不肯接受招抚,南阳危局也可暂时得以缓解,只要能争得月余时间,朝廷便可再集结起一支大军来,到那时……”
张温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却已将招抚的目的说得很清楚了。
刘宏听罢,当机立断,“便依爱卿之计:遣使招抚南阳贼寇,急调益州及交州兵马赴南阳,同时征召京师及三辅六郡良家子充实禁军!”
说着,他突然一扫殿下群臣,“只是,战事已经绵延数月,耗费甚巨,府库空虚,粮秣、马匹、弓弩等皆已捉襟见肘,还望诸卿以社稷为重!”
打仗打的是钱粮,他刘宏把小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