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袖长袍,腰间还悬着一柄镶嵌玉石与玛瑙的长剑,头上的则是一顶让人没有办法看清表情与面容的远山冠,除此之外,这位天下的长公主则再无一丝繁复的装饰。
但这样朴素的装扮却并不能掩盖这位公主出众的样貌,她容貌精致而带有一种主宰天下的贵气,眼睛不大,却很有神,微微眯起的时候不仅带有一丝从容的优雅,更有一丝危险气息,以至于几乎没有人敢与她对视,刀斧一般笔直的鼻梁下方则是小巧而微微上翘的鼻子。
她的嘴唇也很薄,一看就是性情凉薄之人……
夏宁还从未见过未施粉黛却有如此绝色的姑娘,除了对a要不起之外,她定然是个足以令汉武唐皇不思粉黛的美女。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方才说了,这是一间牢房,古装剧中才会出现的牢房。
方才低拗的哭声便是从隔壁牢房传来的,他僵硬的扭了扭自己的脖子,由亚麻制成的农家粗布将他的脖子磨的生疼。
他着实有些懵了。
夏宁皱眉望着周围的一切,用石灰石垒成的墙壁,在浑浊黄色污水中浸泡发烂的稻草,冰冷的监狱石墙,尘埃浮沉于数缕光靡之间,只有一个砖块大小的窗户里,银月高悬,孤星常明,死亡之后才能触及的冥界气息盘旋在这间压抑而沉闷的监牢里。
不管怎么看,这样的牢房都不应该和他这样的膏粱子弟挂上关系的。
他在怀疑人生的迷茫无助中徘徊思考了片刻,狂潮般的记忆疯狂涌入脑海之中,然后他便真的想起了这是什么情况。
三天前,他作为驸马都尉督制一批用以制造重甲的钢铁时,周地乃至整个天下最大冶铁炉——大冶炉发生了剧烈爆炸,价值连城的大冶炉与数十万斤钢材消失在了这场大爆炸之中。
由是,皇帝震怒,朝野轰动,他作为本次案件的绝对负责人,自然也难脱干系。
他本来该死的,但在平阳长公主的求情之下,皇帝限他十日之内想出办法重铸大冶炉,否则便是全家充军,流放琼州。
“这个地狱级开局!”夏宁想到记忆中那座高耸入云的大冶炉,不由得头脑发麻,脊背发凉,心也跟着冷了半截。
他怎么懂炼钢呢?
这个与南宋王朝有三分相似的世界,流放琼州的唯一下场,便是死在那些原著民的弓下。
“开局就是死局?!”
夏宁在监牢中喃喃自语道,“系统?”
“系统?”,他重复着。
仍是一片寂静。
“我死定了……”
冷汗打湿了他的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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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暗的走廊中传来了金属钥匙的碰撞声,继而是老旧门栓的酸牙摩擦声,最后则是一阵沉重、伴随着金属甲叶碰撞声的脚步声。
大概是哪个犯人的大限到了,那个专门负责执行斩首任务的军士来提人了。
沉重的脚步声在他的门前停下。
接着,门开了。
一阵刺眼的阳光从门缝中刺入。
夏宁伸手挡住了那束光,两世的记忆在眼前瞬间流过,“唉……”
他想说什么,却如同被一条强有力的胳膊扼住了咽喉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炷香的时间。”
这是狱卒的声音,夏宁勉强睁开眼,那个手持血黑色鞭子的狱卒身旁站着一个人,一个面容憔悴,穿着玄黑色周军铁甲的的女子站在他的面前,黑漆涂色的甲叶上除了不少刀劈斧砍所留下的划痕还沾染着不少的黑紫色的陈年血迹。
那是他名义上的结发妻子——南周平阳公主,楚凝。
楚凝低眉瞅着自己脸色惨白甚至隐隐可见斑驳血迹的丈夫,面色露出一丝悲呛,这次的事情由她所起,若非吕定想要通过除掉夏宁的卑劣手段来为自己的次子强娶长公主,恐怕,那个关系着南周国运的大冶炉并不会炸,而自己名义上的丈夫也决计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狱卒的脚步声消失在了阴暗深邃的走廊之中,她方才转过身来,浑身着甲的公主有着寻常女子决计无法比拟的英气,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嘴唇薄很薄,“这事因我而起……但都安排好了,午时三刻,我的贴身卫队会冒充强盗冲入监牢营救你出去……”
“你?”
夏宁顿了顿,脑海中关于她的记忆涌上心头。
两人并不是真的夫妻,数年前,相国府对长公主的逼婚才促成了他们这场政治婚姻,他甚至还没有见过自己发妻的婚房。
“皇帝的禁卫军不会为难我们的,皇弟也没有办法……你去川西如何?”夏宁平静的看着长公主殿下,往事涌上心头的时候,竟然有些令他发笑。
“那你又该如何呢?”
夏宁看着记得公主并不喜欢自己。
至少,他们并不亲近。
“我已经将全部罪责一力担下了。”楚凝的嘴唇抖了抖,灰白的脸色又恢复平静,如同一潭死水,“但一切安好,你安心上路就是了,不要再生祸端了。至少我不在的时候,不要生祸端……”
楚凝是南周宗室中唯一能够制衡吕定的人。
出了这般岔子,除了死,还有什么结果?
夏宁沉默了。
鳞甲碰撞声中,楚凝转过身去,表情平静,接着他用前所未有的柔和表情说道,“好好活着,将来才能在杭州重振夏氏门楣。”
说罢,她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
“等等!”
夏宁抓住了他的衣袖。“你能让陛下再见我一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