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误打误撞地闯进了军犬宿舍,看见了触目惊心的一幕:宿舍笼子里堆满了军犬尸体。
它们都是被饿死的。至于外头那只德牧,兴许是恰好在人类消失的那一刻和轮值军人一块站岗,人类突然消失后仍然坚守岗位,这段时间恐怕也只是吃了点蛇虫鼠蚁之类的勉强维生。
你心底有些黯然,却不忍细想。转身再翻找一通,总算是来到了军备室,匆匆忙忙地拿了些看不懂的枪械,装进包里。
刚踏出门口,你便听到极其暴戾的犬吠声。远处,那只德牧正朝你狂奔而来,它显然是意识到自己被你诓骗了,再看见你闯进军营,早已将你认定成敌人。
这一切都是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情——尽管那只军犬身体虚弱,你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上的伤口根本不允许你做出任何抵抗。只消数秒,它就能将你撕碎。
你想到了背包里的手枪。你来不及思考,身体却本能地动了起来,你伸手入包,拿出手枪,你根本不曾了解过手枪的构造,双手却如魔怔般自行组装起来,在德牧扑上来之前,你的枪口已经对准了它,手指抵在扳机上。
你是在那一刻回过神来的。那个瞬间你的汗毛倒竖,主观的世界里,时间仿佛变慢了。于是你能够清晰地看见德牧飞扑过来的样子,它身上的每一根毛发都纤毫毕现,你能够看到它那双愤怒的眼睛。
——太像星期天了。
——星期天被野狗围殴,勉力支撑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眼神。
你不由自主地放下了枪,即便这对你而言意味着放弃了活着。
巨大的力量将你扑倒,你的后脑勺撞在地上,眼冒金星,你能感受到利齿抵在你的喉咙上。
你闭目等死。
你没有死。
过了一阵,你睁开眼睛,发现德牧仍将你摁在身下,它张着嘴,涎水滴在你的脖颈,要咬断你的脖子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但你看见它的眼睛里再也没有愤怒的情绪。你沉默,心底却有无限惊异。
你认得出来,那是挣扎的眼神。
过了一阵,德牧从你身上爬下来。你从地上坐起来,怔怔地看着它。德牧也抬起头来,用非常复杂,复杂到身为人类的你无法解读的眼神注视着你。
它不想杀你。这是为什么呢?是长期的训练使它懂得了对人命的尊重,还是意识到了你是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又或者是那个罐头的“一饭之恩”?
你清醒过来,转身从背包里掏出了另一个火腿罐头打开,放到它面前。
这毫无疑问是一只聪明的,健康的,受过训练的狗。兴许,它能够和星期天成为很好的朋友;兴许,星期天熬不过这一次的伤病……
你害怕寂寞,所以你尝试性地开口了:
“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德牧似乎是听懂了。不,你知道它听懂了。你看见它再次抬起头,一声不响地注视着你。那是什么眼神呢?看起来像是悲伤,又像是懦弱,又像是委屈,又像是决绝。
但它没有回应,它叼起罐头,一声不响地转身走了。
你看着那只德牧离开的背影,仿佛满是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