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桌上拿过一封奏疏,翻看了几眼之后,走了过来交给王在晋他们三人,说道。
“这份奏疏你们也看看吧。”
这份奏疏是新任户部尚书毕自严前几天托人从京城送到山海关呈给朱由校的。
不得不说,毕自严确实是一个理财能手,刚刚接任户部不久,便已经梳理清了很多问题,并且提出了一系列解决问题的相关举措。
朱由校此刻交给王在晋他们的这份奏疏就是其中之一。
王在晋之前在兵部,后来到了辽东,而洪承畴和孙传庭之前只是个职位低微的小官,根本接触不到这等机密。
所以朱由校才会将这份奏疏交给他们,让他们几人过目。
其中的内容不多,不过是针对辽东地区的粮饷问题,粮饷,粮饷,粮和饷虽然经常统称,但却不是一回事,粮自然是指粮食,而饷则是指银钱。
奏疏中提到,自从万历四十六年开始,在辽东明朝和建奴爆发战争。而在辽东战争爆发前,辽东的粮食供给主要有屯田,民运粮,开中盐与京边年例银等。战争爆发后,为保障战时辽东军粮的供应,户部调整国家的财政预算与边镇粮饷的运作模式,以召买作为军粮供应的主要手段。
而诏买之策,不仅仅对朝廷的财政造成巨大负担,对大明底层的百姓也是一种变相的“赋役“。
在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后,明军惨败,辽东所需粮饷又进一步激增。
早在万历四十六年的时候,为了应付建奴,朝廷增设了‘辽饷’。亩加三厘五毫之赋,直到第二年复加三厘五毫,萨尔浒之战惨败后,现在朝廷里的那些文臣们又嚷嚷着要再次增加‘辽饷’数额。
预要再加二厘。
这份奏疏最重要的内容便是如此,请求增加‘辽饷’。
这一个数字看起来不多,平均每亩土地加征银九厘而已,按现在的市价来算的话也就几斤米的价钱。
但是朱由校知道其中的猫腻,数量看起来不多,但是等真正到了老百姓头上的时候,所要缴纳的数额可能要翻上数倍,甚至数十倍的都有可能。
问题出在哪里呢,自然是出在官员们的上下其手,层层剥削上边。
最后出现的结果是什么呢,民田一亩值七八两者,纳税十数两之多。
老百姓们被逼活不下去后,只能造反起义。
对于之前存在的‘辽饷’,朱由校都想取消掉的,怎么可能还要再加。
这也是他这次必须前往沈阳城的一重大原因,那就是借此机会整顿好辽东后,取消‘辽饷’。
王在晋三人看完奏疏后,久久不语,之前不知道这么多事情,此刻看到奏疏中的内容,三人已经想到了很多。
尤其是三人还都在基层干过,自然知道‘辽饷’摊派到地方时的情形。
朱由校一步步走出官署,而王在晋三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后边,没有发出一言。
此刻已经是晚上,残月已挂在天空。
朱由校想到了现今还挂在墙壁上的那一个灯笼和野山参,指着月亮说道。
“月光虽微,但终究给了这漆黑夜色一丝光明。”
“朕虽只一人,纵千万人,朕亦往矣。”
听到朱由校这么说,王在晋,洪承畴,孙传庭三人毫不犹豫的一齐跪拜下来,说道。
“臣愿为陛下赴死!”
听到王在晋三人这样说,朱由校笑了笑,转过身躯继续赏月。
过了好一会后才忽然说道。
“孙爱卿。”
嗯?孙传庭有些意外,不知道怎么会被突然点到名字,愣了一下之后赶忙回道。
“臣在。”
“明日你去京师替朕传一道旨意回去吧?就说朕预要取消‘辽饷’,让内阁六部议一议。”
听到朱由校这样说,三人都是一愣,这还没有将辽东势族全部迁进关内,也没有将那些查抄所获得的银子运送回来,就这么冒然地要取消‘辽饷’?
而孙传庭本人更是奇怪,这样的事情不是随便遣一内侍就可以了吗,为什么非要自己前去。
可是下一刻,三人全都明白过来了。
这哪是要让他去传旨,陛下分明是在保孙传庭啊。在沈阳陛下万一遭了难,随同人员几乎都会受到牵连。
若是没有陪在陛下身边,反而是去替陛下去办其他事情了,自然就会免于此难。
想明白这一点,孙传庭只感觉心中一道暖流淌过,毕竟他只是万历四十七年才考中进士,期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重大的政绩。
他不知陛下为何会独独对他如此看重,特旨进入军机司,现今又特意要保他。
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滴落在地面上,还依旧跪拜着的身体轻轻颤抖着,说不出一句话来。
王在晋和洪承畴也同样想不明白陛下为何会独独器重孙传庭,要知道,王在晋乃是辽东巡抚,无论如何都是逃不开干系的,而洪承畴却不是啊,陛下为何不保他?
这也是洪承畴感到奇怪的一点,若说陛下不器重他,却将他特旨调入京城,并且伴随左右,但却没有让他进军机司,而这次也没有想着要保他。
这让洪承畴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没有闲余时间在此搞这种感情戏,朱由校说完后,便大步向官署里边走去,边走边说道。
“诸位爱卿平身,朕意已决,明日便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