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我二人怕是没什么福分吃新鲜的肉咯。就看张哥晚上回来,能不能带点大骨头回来了。我家娘们今天还在吵吵,说好几天没吃猪肉了,孩子馋得慌。”
小癞子耸了耸肩,拍着倒三角眼劝道:“兄弟,早点把嫂子和侄女送出去得了,做奴做婢,也好过在咱们这儿三餐不继不是?”
看样子,即便是都崩岭里,也是分了层级的。有的人可以顿顿吃上肉,有的人却只能分着一些边角料,啃些骨头。
不过听这几个人一说,李照有些反胃起来。
他们的话里话外,那些家眷们也是同他们一样食用人肉的,可偏偏却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只道自己吃的猪肉。
何其可怖!
“看样子我们可以现在潜入进去。”丁酉海拉了拉李照的衣服,引着她往林子一侧的巨石堆处躬身而行。
比起第一波巡视的人,这一群过来换岗的真就只是做做样子,好半天都不带换边查探的,就算巡逻,也只走了自己跟前那一亩三分地,再多走几步都是不肯的。
丁酉海与李照一前一后,从错综复杂的荒林里一路避开那群懒散守卫的视线,最终是到了都崩岭寨子的门口——前的草垛后。
整个都崩岭的大门是用圆木堆砌成的,看着十分威武。门口的守卫一共四个,两两分站,手里握着系了红色绸布的长枪。
从大门往上瞧去,能看到崎岖的山路,隐约还能看到几个妇人的身影,像是抱着木盆要去做什么。
慢慢的,那几个妇人就走近了。
她们一行一共三人,个个头上都包着靛青色的麻布,身上虽然穿的不算精致,但隔远了看也能看出是十分得体的。
“郝大姐这是要去浣洗?今天张哥王哥还没回呢,外边什么情况咱也不清楚。要不您几个先回,在寨子里用昨日的水洗了算了?晚些时候兄弟们再给您提水去,也安全些。”守门四人中那个最高大的汉子见妇人们出来,连忙横枪挡了她们的去路。
被称作郝大姐的这位妇人脸色红润,鹅脸蛋,高鼻梁,生得很美,一双眼眸虽然刻了些岁月的沧桑,但依稀能看出旧日的灵动与纯然。
在如此的年代,如此的寨子里,这妇人还能保持住这份纯然,足以见得她被保护得很好。而且,应该是对寨子里平日的营生不知情的。
“羊哥儿,古先生说我相公是忙寨子里的事物去了……怎么到你这儿是没回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郝大姐眉头一拧,端着木盆的手便不由地攥紧了。
“哎呀,羊哥儿你这话的确说得不对劲啊,我家那死鬼不是说和王哥一起出去的吗?他们可都是一夜未归!早上古先生还过来说没事,难不成古先生是来糊弄我们的?”另一个圆脸大眼睛的妇人也跟着吵嚷了起来。
知道自己说错话的羊哥儿连忙抱着长枪摆了摆手,回答道:“不是,不是,是我刚才说错了话。王哥与张哥的确是出去给寨子办事去了,这彻夜未回,就说明外头更乱了……您几位要不先回?有了消息,我指定立马给您送过去。”
其余三个守卫也跟着安抚了起来。
山门口一乱,李照便和丁酉海顺势在外头这一圈的草垛后一点点往门口挪。
“站住!”
突然,那头传来了一声高喝。
李照与丁酉海互对了一眼,差点就意味喊的是他们自己了。
结果那头有个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吵什么吵,不认识你爷爷我?挡着道儿了,让一让!叫你家孙爷出来,否则老子今天就掀了你这破寨子。”
这个声音听在李照耳中,觉得倍感熟悉。
她反身攀着草垛探头望去,就看到远处优哉游哉地曼步股过来了一个高大汉子,这人越走越近,可不就是本应该在殷州参加大比的沈默月!
这家伙怎么会在这儿?
难不成他和都崩岭有什么关系?
他是否知道都崩岭食人为生?
那拦他的守卫在看清楚脸之后,连忙收了手,躬身说道:“原来是沈先生,失敬失敬,小的这就去喊老大。”
旁边那三个妇人显然也是认识沈默月的,脸色各异地睨着他,却没上前去寒暄什么。
沈默月似笑非笑地扫了一圈,用他那看着正气凛然的脸说出了颇有些调笑意味的话来:“郝大姐这是做什么去?浣洗衣服?我这衣服一路跋涉也脏了,郝大姐不如一并替某洗了?”
方才的自称是爷爷,到了这儿就变成了某。
李照眯了眯眼睛,看不懂这沈默月到底是在整什么幺蛾子。
郝大姐干笑了一声,朝后小心翼翼地退了一步,说:“沈先生这衣袍金贵得很,妾身倒是不敢沾手的,免得洗坏了,毁了沈先生的衣袍。”
闻言,沈默月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一般,哈哈大笑道:“郝大姐还是如过去那般逗趣,只是张大哥怕是没福想咯。”
“什么?!”郝大姐脸色骤变,惊恐地抬眸望他,嘴皮子哆嗦了好半晌后,才结结巴巴地问道:“可、可是妾身相公触怒了沈先生?还请沈先生留他一命……妾身……妾身……愿意……”
她艰难地挤着后面的话,眼泪都涌出来了,却到底是没能说得下去。
沈默月稍稍躬身,手里捏着不知什么时候逃出来的帕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柔声说道:“郝大姐这话说得生分了,某岂会对张大哥做什么?只是这来的路上,不巧看到他惹了不该惹的人,此时怕是已经魂归九泉了。”
这一席话落在郝大姐的耳朵里,便令她如被雷击,整个人怔忡了一会儿后,摇摇欲坠地朝后歪倒了去。
旁边两个妇人战战兢兢地将她扶住,却是连抬眸去看沈默月的勇气都没有。
李照听了一通的壁脚之后,只能得出一个比较惊世骇俗的论点来——
这沈默月居然好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