狰狞。
门缝间隐隐有汩汩流水之声,只有在微弱火光下,才看清哪是什么水流,分明是无数鲜血汇集,如河流般蔓延至此,尽数流向一处倒塌的巨坑。
若是从天空往下看,此处山丘双边斜立,头顶渐缓,一条河流切割而过,阴森笼罩,竟像是坟墓般。
神庙于此,那残破神像,倒似一庄庄墓碑。如今兵祸刀戈,鲜血逆流,埋藏已久的坟墓似乎有什么要苏醒。
不过片刻,寂静神庙忽地嘈杂起来,庄严神像渐渐妩媚,黑色石头也五彩斑斓,地面更是织出一张白毛细毯,更有市井吵闹并起。
很快,喧嚣变为妙曲,莺莺燕燕,似有二八女子低语轻叹,一时古老神庙竟显得魅惑亵渎。
“呼”
轻轻一口叹息,声音酥似润玉,若有心爱女子在胸膛上挠印,婀娜多姿的少女卸下薄纱遮掩,丰润饱满的妇人欲拒还迎。
杏眉流盼,只一眼,就看得天下男子情不自禁,仿若集合了从古至今女子的所有媚态,祸国殃民都难以睥睨其美。
透过黑暗窗户,远远瞭望,一座人声鼎沸的城池开始燃起战火,怒吼声、咒骂声、哀求声,混乱起始。如一团烟花,在平静的中洲砰然绽放。
望着这纷乱世道,民不聊生,庙中女子忽地笑了起来,魅意更浓。
只是在摸向满是灰尘的琵琶时,才发现金弦已断,不由笑意渐无,恨恨地剜向南方。
……
幽暗地界,一条血河横贯天地,不知何处来,不知何处去。
竟有一艘古舟穿行其间,驶向幽冥。
船上之人皆尽幽暗,面容隐匿斑驳,却又隐隐有些轮廓,勉强能看出形状。
血河之上,虽尸骨无尽,却也有特殊生灵。
“嗡嗡嗡”
一只口器尖锐,浑身赤红的血蚊环绕在侧,惹得诸人心烦意乱。
其中一位幽族人仙意念一动,那蚊子便四分五裂,倒是好生清净。
即使修身养性极好的幽族,也难免舒了口气。此行往返,更有重任,每一位心中都仿若压着千斤重担。血河之上虫蚁再来,不知怎得便心生嗔怒,难以自持。
在幽族之外,另有人群,粗布袈裟,口宣慈怒,一副悲天悯人,却也心事重重,难掩焦虑。
只其中一位凡俗行者,虽念尊号,却颇显灵巧,或是修为不足难以接触太深,不过跟班而至,倒是因祸得福。
在师长没有注意的情况下,他偷偷张开手,将一只血蚊放飞。却不想这蚊子竟恩将仇报,反倒盯着他拇指狠狠吸了一口,痛得他龇牙咧嘴,随后才飞走。
西方教众自然有人观得此景,虽说恩怨逆转,自有因果来定。某些人说不定也存了让行者吃一堑长一智的念头,不与多说,却也放任其飞走。
只剩下行者摇头,却无丝毫怨气。
念尊号一声,赤心依旧。
那血蚊飞离古舟,沿血河逆流而上,便在不远之处,遮天蔽日般的蚊群结伴而来,其间更有个大如山者。
但若细看,每只蚊子眼目无丝毫光亮,只有血色流转,似浑然一体。
而这滔天蚊群,自血河之上席卷而过,连尸骨诡灵都不曾放过,皆吮吸干净。对世人如剧毒的血河,在其体内却温顺至极,流转一圈后再次回归。
这般烦恼声音,则愈聚愈前,如灾如劫。
……
幽界最深之地,三河汇聚,合流为一。
尽头一片迷蒙,混沌难见,只有一碑竖立,不知起于何年,“三川谷”,书写此地过往、现在、未来。
在碑上站一中年书生,手握书卷,俯视三川。
旁有婢女掌灯而立,轻声道:“先生,此地太暗,我为您点灯。”
书生却摇了摇头:“天下皆暗,一灯何明?”
此话既毕,只闻川流不息,不舍昼夜,一时沉寂。
似乎又觉太过悲观,他便摸了摸手中卷轴,手指在那“木”旁挪动,望向略显躁动的血河。
顿时河面平静,再无波澜。
书生转头离去,婢女掌灯而随。
只是依稀间,那卷轴之上的“木”愈发清晰,似在流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