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都督又惊又喜,问道:“杨大人,原来这个案子已经破了阿,太好了,我刚才怎么没听你说起呢?”
杨秋池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自己已经将林远无罪释放的事情还不能说,免得打草惊蛇,不仅引起纪纲对还没有逃远的林远的追杀,更引起他的警惕,那会误事的。
杨秋池道:“皇上的确有圣命,只不过,并没有限定本官什么时候行刑,而且。这是本官的事情,就不劳纪大人费心了。”
纪纲皱了皱眉:“杨大人,皇上虽然没有限定你行刑时间,毕竟薛大人还等着为他的爱妾报仇雪恨呢。”转头对薛都督道:“本官说地没错吧?薛大人。”
薛都督陪笑道:“是。如果查出了真凶,本官当然希望早日将真凶正法,告慰本官爱妾在天之灵。”
杨秋池不得已,对薛禄说道:“薛大人,这件案子尚有一些细节没有查清,所以,我没有告诉你,等全案水落石出之时,自会向薛大人禀报地。”
纪纲一声冷笑:“杨大人就不要在这里给我们打马虎眼了,其实。你已经将林远私自释放,本官说的没错吧?”
杨秋池心中一沉,这纪纲消息还真灵通。释放林远的时候,只有宋芸儿和南宫雄、徐石陵、石秋涧四个人在场,这四人他都信得过,不可能泄漏消息。肯定是林远被提出大牢,而又一直没有送回去。也没有转到别的监牢地消息,所以将这消息通报了纪纲,纪纲立即猜到了林远被自己释放。
看来。南镇抚司大狱或者什么地方,还有纪纲的眼线。这也难怪,纪纲统领锦衣卫多年,虽然自己对南镇抚司大力改造,却还是没有根除纪纲的所有眼线,这些眼线多如牛毛而又隐藏很深,要想彻底清除,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纪纲取而代之。自己当指挥使。
纪纲冷冷一笑,不再言语。
杨秋池立即知道等一会早朝,纪纲恐怕要找自己麻烦。心中盘算着该怎么应对。
薛都督却很是不解地望着杨秋池:“杨大人,你为何将真凶释放呢?”
纪纲这厮十分狡猾,企图用这件事来分化自己与薛都督的联盟,事到如今,杨秋池只能与薛禄实话实说,否则会失去薛禄这个重要的盟友。再说了,现在也隐瞒不了了,等一会上朝,纪纲肯定会拿这件事做文章,那时候自己也是要说明缘由的,不如现在先说。
想罢,杨秋池将薛禄拉到远处,这才低声道:“薛大人,林远并不是真凶,真凶应该另有其人,我正在继续侦查。这纪纲想用这件事来分化咱们,咱们可不能上了他的当。”
薛禄一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是说嘛,如果杨大人你找到了真凶,没有必要向我隐瞒的啊。”
杨秋池笑了笑:“皇上命我杀了林远,给你一个交代,可林远不是真凶,我不能杀害无辜,等一会上朝,纪纲肯定会用这件事来为难我。”
薛禄一惊:“那怎么办?”
“放心,我已经想好应对之策,只是等一会恐怕需要薛都督帮我美言两句才行。”
薛禄躬身一礼:“杨大人为了薛某的事情,被纪纲这厮找碴陷害,薛某颇为内疚,杨大人放心,等一会上朝,薛某一定据理力争,不让纪纲这厮得逞。”
正说话间,早朝时间到,众官僚按照品秩大小列队进了谨身殿,依次排号跪迎皇上出来龙座上就座之后,三呼万岁,这才平身,侧身而立。
司礼太监高声唱道:“有事则奏,无事退朝-!”
纪纲迈步出列,躬身道:“万岁,微臣原属下林远,奸杀薛都督爱妾及丫鬟二人,圣命斩首。林远虽是微臣下属,但与微臣情同兄弟,闻此噩耗,微臣痛心疾首,但念兄弟一场,想给他收尸厚葬,只是不知何时处斩,特启奏皇上,恳请龙恩定下赐死之日,微臣好去收尸。”
明成祖微微点头:“纪爱卿对属下宽厚仁爱,可叹可嘉。”转头望向杨秋池:“杨爱卿,那林远就明日处斩吧,处斩前通知纪爱卿,好让他派人去收尸。”
杨秋池心中开始狂跳,硬着头皮迈步出列,躬身道:“万岁,林远不能斩。”
明成祖眉头一皱:“这是为何?”
“微臣已经查清楚,林远不是奸杀薛都督爱妾的真凶,是无辜地,故不能斩。”
“那真凶是谁?”
“微臣正在进一步侦查,目前尚未破案。”
明成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前次说这林远是真凶,现在又说不是,是何道理?”
“微臣前次只说林远有重大犯罪嫌疑。但凡刑名罪案,有三五个重大犯罪嫌疑,并不稀奇,臣等需要做的工作。就是从这些重大犯罪嫌疑中排除无辜冤枉者,而查出真凶来。”
“既然这林远已经不是真凶,那真凶你有没有线索,这案件如何了断?”
杨秋池深深一礼:“虽然真凶未露踪迹,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总有落网一天。微臣会尽心竭力,侦破此案。”
“要是找不到真凶呢?”
“臣以为,就算找不到真凶,也不能枉杀无辜定罪了案!”
“大胆!”纪纲一声断喝。“杨大人,你竟然胆敢在公堂之上,指责皇上枉杀无辜。该当何罪?”
“本官躬为应天府府尹,断问刑名,只依太祖钦定〈大明律问案,有罪则纠,明知无罪。却断不会枉判,否则,这故意入人罪的罪责。本官也担当不起!”
纪纲指着杨秋池笑道:“哈哈,你当不起故意入人之罪,那就要当抗旨欺君之罪!”
“纪大人此言差矣!”薛都督迈步出列,向明成祖躬身道:“微臣爱妾被杀,固然渴望缉拿真凶归案,为爱妾报仇,不过,如果滥用旁人定罪充数,以了结此案。却也不是微臣所期盼地。”
纪纲道:“你……你怎么知道皇上滥用旁人顶罪了?这案子是皇上钦定,你这么说,分明是藐视圣上!实属大逆不道!”
杨秋池冷冷一笑:“我们大逆不道?有地人明知林远不是本案真凶,实属无罪,却要将其送给本官砍头,这是否就算有道呢?”
纪纲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你敢诽谤本官?”
“我又没有指名道姓,你怎么知道我是说的你?你这分明是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哈哈哈。”
纪纲脸色更是难看,手指杨秋池:“你……你抗旨不遵,私放钦犯,还敢嘴硬……”
“行了!”龙座上明成祖喝了一声,“朕已经警告过你们两,再要窝里斗,以抗旨论,怎么说着说着又顶起来了?难道当真要逼朕对你们两人施以廷杖吗?”
纪纲和杨秋池急忙跪倒磕头,连称不敢了。
明成祖重重哼了一声,停了半晌,对杨秋池道:“杨爱卿,你当真将林远释放了?”
杨秋池道:“微臣已经排除了他是奸杀薛都督爱妾的真凶的嫌疑,现在并没有证据征明他有罪,故此将其释放。”
杨秋池有些担心明成祖会问自己根据什么证据证明他无罪,这证据涉及到血型鉴定这种现代问题,那就麻烦了。幸好上次杨秋池在午门两次验尸所说地一大套,已经将明成祖绕得云里雾里的,知道问也是白搭,无非又是一通不知所云的话,干脆不问。
明成祖盯着杨秋池,心想,这世界上还真有这么憨地人,这案子明显十分的棘手,自己给了他一个台阶让他下,他居然不下,还抗旨将人犯放了,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变通,要是这么所谓秉公执法,还怎么在官场上混啊。
明成祖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道:“杨爱卿,这为官之道,你……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啊?”
杨秋池磕头道:“万岁看重的是微臣侦破案件,稽查真凶主谋的本事,而不是浑浑噩噩无中生陷害无辜的本事,微臣承蒙圣恩,执掌应天府府尹一职,自当秉公执法,既不轻纵一名罪犯,也不冤枉一位无辜。微臣是这么理解圣意的,所以才这么做。”
明成祖点点头,又叹了口气,对薛都督道:“薛爱卿说得有理,报仇也要找到真凶,不能乱拉一个人顶数,那就不叫报仇。”转头对杨秋池道:“好吧,杨爱卿,这案子是你在侦破,既然你认为林远不是真凶,那的确不该砍头,朕准你继续稽查此案,早日缉拿真凶归案。”
杨秋池磕头道:“微臣领旨,谢主龙恩!”斜眼望了纪纲一眼,只见他神情有些沮丧,心中颇为得意,这一回合又赢了,随着皇上对自己了解地加深,杨秋池对这场斗争越来越有信心了。
明成祖道:“杨爱卿、纪爱卿、薛爱卿及其他五军都督府都督,六部尚书、大理寺、通政司、督察院九卿,及内阁首辅学士胡广、内阁学士杨荣、杨士奇,随朕到文渊阁议事。退朝吧!”说罢,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