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大出所料。他升任京兆尹便是穆庆臣所举荐,怎么可能会是他?他也没有理由这样做啊?
“王公自觉同牛李二位相公私交若何?”
“极好……”王璠答得不假思索。
“王公同昌乐相公私交呢?”
王璠这次却沉默了……
许康佐此问确在点上。王璠是个务实的人,穆庆臣拜相前,始终是个官场透明人,王璠除了同他保持点头之交外,并无其余交集,唯有拜相后才有了密切来往,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天子手诏之上的……
“可是……穆相公为何要行此不仁之事?”
“那老身却是不知了……”许康佐满是歉意地叉着手,忽而又替王璠别有用心地揣摩起来:“穆相公举荐王公,必为有事相求,不知王公是否有何事未曾办到,惹到了昌乐相公?”
王璠愣神半晌,忽地恍然大悟,一捶手掌:“原来……竟是如此!”
自己向前募集府兵一直稍有拖沓,恐怕正是此事让穆庆臣对自己生了嫌隙。他没想到,在那道貌岸然之下,穆庆臣的内心竟如此阴险。而他一旦失望,竟一刻都等不得。
“这等田舍翁,竟会因璠做事慢些,行此等龌龊之举。”王璠言罢,不由恨恨地攥紧了拳头。
看来果真是有所托呐……许康佐心道着,又将酒壶内剩下最后一点琼浆斟入王璠的陶釉爵中。
许康佐又一转念,若是能挖出些穆庆臣的把柄,岂不美哉?便稍有试探意味道:“老身早就说过,穆庆臣此人,不过是身居高位,便抛弃旧友之人。此番他背弃了王公您,日后倘若出了事,王左丞还能自保吗?”
对啊!
那自己此番岂不成弃子了吗?王璠听得脊背汗水涔涔而下,濡湿了内衬,不由得抬袖轻拭了几下前额。他心里已对穆庆臣有了定见,自然什么细节都会往上联想,便愈发笃定无疑。怪不得今日穆庆臣要来让自己存好堂帖,若是日后出了事,自己便是那替罪羊!王璠一想到穆庆臣那番诚恳的表情,便越觉得像假惺惺的作态。
许康佐见王璠对穆庆臣的看法彻底翻转,心里泛起一股病态的满足感,便趁此接着道:“老身年事已高,近不任其事之岁数,对朝政庶务已无心应付,所愿唯一庄一园,并膝下儿孙,寄命家乡,颐养天年而已。”
此言表面像是转了话题,许康佐顿了顿,长叹一声,面上好一副推心置腹的神色,同王璠促膝道:“但老身致仕前,所忧之人,唯有一人……”
“谁?”
“王公您呐!”
“竟是……璠?”
王璠表情满是惊讶,但他看到许康佐的面慈诚挚,也信以为真。他没想到,六朝老臣居然将近致仕仍在考虑自己,让他很是感动,便问:“却是为何?”
许康佐不紧不慢道:“我年事已高,已不愿求取富贵,况且你我同朝为官,同觉失意,于此巧遇,此乃天意若此。不如将昌乐相公向前托付之事,告于老朽,一来你我同僚解解闷,二来老夫或可为王公您……”许康佐言语至此,指了指王璠的心窝:“……解解心中之惑?”
“许学士敢以教我!”
王璠一边抄手一边捣蒜似的点头,不疑有他,便欲从怀中取出那份堂帖,俄而却又有些犹豫。
穆庆臣的那番叮嘱和自己先前的保证蓦地浮于眼前……
“莫要告与他人……”
可他转念一想,穆庆臣都把自己卖了,自己还有什么必要去为其保守秘密呢?况且许康佐临近致仕,同自己私交不错,给他看看堂帖,听取些建议,又有何妨?
王璠探身向前,悄声道:“许学士莫要将此事告与他人!”
“大可不必烦忧……”
得到了许康佐的保证后,王璠这才放下心来,将叠起的堂帖掏了出来,双手呈给了许康佐。
只是王璠没注意,许康佐方才的保证并没说主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