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学来也很容易。”段天狼说道,“在我六岁以前,我一直住在一间道观中。那间道观在一座山上。我所住的房间的窗外,便是一条潺潺的小溪,小溪外边是一些不知名地花。我老师就将我的摇篮升高,升到刚好对着窗外的小溪和花。”
“在两岁之前,我几乎从未离开过摇篮。在我的世界里,只有那座小溪和那些花。在这一年里,我叔叔一直在教我说话。在我满一岁的时候,我已经会一些简单地对话,我也开始对这个世界有朦胧的了解。于是,我叔叔就开始问我,你看到了什么。我第一次只会简单的说,小溪,花。”
“而在这个时候,我也已经有了一般小孩子的玩性,我想要冲出房间到外面去,看看外面地世界究竟是如何。但是我那时候从未学过走路,我根本就走不出房间。而且,房门已经锁住,就算我想爬出去,也没有可能。于是,我开始感到一种莫名的压抑,我整日的哭。但是我叔叔没有理会我。他依然每天给我端来奶水,供我食用,但是不管我怎样哭,都绝不带我出去。他告诉我,想要走出去,必须正确地回答那个问题,那就是我看到了什么。”
“从两岁到四岁,我几乎每天都要跟我叔叔说我看到了什么,我几乎用尽了我所学到的每一个词汇。但是,我从来没有说出让我叔叔满意的答案。”
“从四岁开始,我便开始对我叔叔感到绝望了,因为我确信无论我说什么,他也不会让我出去的了。我于是开始渐渐地不再哭,也不再回答问题。我那时候身体已经足够强健,不用再睡摇篮,也不再喝奶水,而是吃饭。我的身体像每一个婴儿一样飞快地成长着,但是我的生活却依然是一成不变——看着窗外地小溪和花。”
“因为已经习惯了整天都坐在了房间里,而且也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个房间。于是,我开始非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这条小溪,以及在它旁边生长着的小花。一年四季,春夏秋冬,我无比清晰地看着这些花一点点发芽,新绿,成长,开花。看着那条小溪干涸,有水,溢出,结冰。突然,在某一天,我突然坐在房间里默默地流起眼泪来。你知道,小孩子的哭一般都是很大的,因为小孩子之所以哭泣,大多数并非是出于真的伤心,而是想要得到大人的注目而已。但是这一次,我却是默默地哭泣,因为我是第一次真切地感到伤心和恐惧,而并不是为了引起别人的注意。”
陈修源摸了摸脸颊,不解地问道:“我不明白,既然你都习惯了待在那房间里,那你哭什么呢?”
“当我在房间里默默流泪地时候,我叔叔走进了房间,他问了一句跟你一样地话。我回答他说,原来世上什么都没有,没有花,也没有小溪,只有生和死。那一年,我五岁。”
“啊?”陈修源几乎是本能地张大嘴巴,“天……你那时候真的是只有五岁吗?”
段天狼说道:“听起来很像是高深地话,但是在当时当地,在心无旁骛地目睹了同一副景色近两千个日夜的细微变迁之后,那些话完全来自我的本能和内心。而当我的叔叔听到我说了这番话之后,便让我带出了道观,来到了山西。这个时候,我便开始系统地学习道家经典,而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便发现我比常人更容易集中精神,更容易专注于某件事情当中。所以,我学习或者计算的时候,往往比别人要更快,更精确。而当我观察某个事物的时候,也往往会比别人看得更加透彻和明白。”
“真是……”陈修源吞了口口水,“虽然这么说不是很不敬,但是老大,你的童年还真的是满变态的。”
“你说得没错,从某个角度来说,我的童年堪称是残忍。因为我这五年光阴,从未离开那个房间一步。但是这五年使我达到了许多人终其一生都无法修炼到的境界。那就是在需要的时候,可以无比稳固地控制住自己的心灵。人心大概是世上最不稳定的东西之一,它总是很容易受到引诱,很容易迷失。而在这里五年里,我在心中的身体里安置了一盏明灯。它使我不那么容易受到引诱,不那么容易摇摆,也不那么容易迷失。”段天狼说到这里,看着陈修源,“人生就像是一条路,绝大多数人的路是歪歪扭扭,甚至原地踏步的。但是心中有了这盏明灯,我就永远都在走直线,当然也就事事都比别人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