率可爱,不由也是一笑。
这会儿日头正毒,二人又热又渴,身上的衣衫干了又湿,湿了又干,身上出的汗简直能蒸腾成烟,实是渴盼着能有个地方避避日头,喝碗凉茶歇脚。
如今小楼的主人亲自邀约,主人又是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二人正是求之不得。怕是这少年不请他们,他们也要赖在这里不走了。
醉生的脚已经踏了出去,犹然假装矜持地道:“这怎么好意思呢?不过,若是你不嫌打扰的话,我们也可以帮你干点活的。”
那少年微微一笑,带着二人向里面走,道:“有人陪我玩,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觉得打扰?”
当三人就要走进小楼时,醉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问道:“对了,忘了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少年闻言,身子微微一顿,忽然回过头来一笑,他倚在门框上,歪着头道:“我啊,我叫倾尘。拂尘难拂心上尘,倾国难倾故之国。”
他笑容灿烂,看到他那样阳光的笑,似乎什么烦恼都会没有了。
三人走进小楼里,只见窗户大开,阴凉一片,一阵微风吹来,二人顿觉神清气爽,炎热瞬消。
醉生打量着楼中摆设,只见这厅中精致无尘,与外面的一片狼藉形成了鲜明对比,竟是别有洞天。
厅中横着一扇山水屏风,其上青山隐隐,绿水迢迢,连带着斗笠的蓑翁都勾勒得十分细致,屏风前设着一张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六脚圆桌,四周围着几张八仙椅,靠墙一座书架,凿空格开了摆着一些别致的小摆件,有泥塑的小人,纱织的小鼓,沙影的罩灯,等等。
那窗子极大,窗前却设着一座小小的迷你水车,每当有风吹过,便会裹挟水车中倾泻而下的水珠吹入厅中,以消暑气。思酒二人先前感觉到的凉风就是从这吹出的。
这厅布置得玲珑雅致,从外面看绝想不到这一片烟尘之中竟藏着这样一个安静去处。
倾尘早端了一壶凉茶来,为思酒和醉生倒了两杯,二人接过,也不顾茶应该慢品的道理,一气儿灌了下去,一连灌了好几杯,风也吹了半天,二人方才觉得好些。
醉生这才捧着也不知是第几杯的茶,慢慢地啜着,只觉那茶清香扑鼻,入口娇嫩,竟不比上次在花谣家喝的差,这才不好意思地道:“倾尘弟弟,我们如此喝法,真是糟蹋了你的好茶,让你见笑啦。”
倾尘也喝了一口茶道:“这有什么见笑的?一样东西之所以有价值,原是满足一个人当下最重要的需求。譬如一个小男孩想要一把猎弓,他小时候是很想要的,可你若是等他大了再给他,他却不稀罕了。只怕你给小时候的他一大把钱,在他眼中,也不如那把小小的、羊角做的猎弓。
又譬如这茶,若是对当朝皇后来说,她并不在意这茶的口味,只要这茶名贵难得,只有她一人得了,衬得出她身份,她便欢喜;对于一个怀春少女来说,只要这茶是情郎送的,那么无论这茶里加了什么,她都心中甜蜜;对于一个爱慕虚荣的人来说,只要茶具雅致、茶泡出来好看,那便得了;而对于一个很渴的人来说,能解渴的茶就是好茶。
能满足一个人当时最大需求的东西,才是实现了它的价值,我们又何必学那附庸风雅之人,一定要什么一闻二看,三品四尝呢?”
倾尘此话一出,思酒和醉生都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倾尘看起来天真无邪,不谙世事,竟能说出如此有见地的话;喜的是倾尘寥寥数语里透出的洒脱态度,可见他是个不羁世俗之人,心中均想:他和我们是一类人!
思酒道:“这世间约定俗成的道德观和价值观,难道就一定是正确的么?世间有太多迂腐的规矩,好像大家都应该遵守它似的。
这规矩像一个怪物,人人想打破它却不敢,这时若是有一个勇士公然站出来违抗了它,这时那些不敢的人反而敢站了出来,要求严惩这个勇士。当看到这个勇士奄奄一息时,人们才会满意地想道:看吧,这就是打破规矩的下场!
谁让你敢做我们想做而不敢做的事!
一个身上没有光的人,他见了旁的人身上有光,他便不忿,一定要将那人拉到自己所处的深渊之中,见到那人被污秽侵染,身上的光熄灭,才罢休。
很多人也许明白世俗的不公平,但他们总有这样那样的顾虑使他们裹足不前。然而,能意识到主流价值观并不一定正确,并且有自己的主见而敢于表达出来,已经是了不起的俗人了。
倾尘,虽然今日只有茶,但我要以茶代酒,敬你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