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李郃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问庄周道:“恕我冒昧问一句,先生喝过我少梁的酒?”
也难怪他起疑,毕竟他少梁的酒水一来价格不低,二来供不应求,寻常人家别说负担不起,甚至都没有门路买到手,这庄周身为宋国一介漆园吏,他怎么可能知道?
可见,此人并不简单!
而一听李郃这句询问,庄周也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在思忖一下后诚实说道:“……是,在下与……魏国的惠施是多年的好友,前段时间我为魏军伐宋前往大梁,请他设法斡旋,当时他便取出贵国的佳酿招待我。”
惠施?
魏国的准相?
李郃眼中闪过几丝异色。
惠施他很了解,相邦之才,要不是惠施重情重义,深感瑕阳君的提携之恩,他早就想办法将惠施拐到他少梁,让惠施日后接替东梁君担任他少梁的相邦了。
而这个庄周,居然是惠施的挚友?
正所虎豺不同行,似惠施那等相邦之才的挚友,又岂会是寻常之人?
再者,不是他自夸,他少梁的酒水毫无疑问是当今最上等的佳酿,是周天子与各国君臣设宴的常客,正因为如此,价格也是连年增涨,惠施居然拿他少梁的酒水来款待他这位挚友,可见惠施也极为看重这位挚友,想到这里,李郃看向庄周的眼神,愈发多了几分惊异。
莫非,他赴宋之行,居然能钓到一条大鱼?
似这么想着,李郃看向庄周的目光变得愈发热切,笑着说道:“失敬失敬,想不到先生是惠大夫的挚友。”
这话就让庄周有点不舒服了,摇摇头说道:“惠施是惠施,庄周是庄周。”
“哈,好,是我失言。”
李郃爽快地承认,看向庄周的双目丝毫不减热切,笑着问道:“对了,先生特地来见我,又不是为了漆园之事,那是为了什么?”
顶着李郃那热切地让他有些不自在的目光,庄周硬着头皮说道:“在下此番前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说着,他便将来意告知了李郃。
“我少梁酒的改良配方?”
李郃意外地看向庄周。
他有想过是惠施推荐了庄周,也有想过庄周是为了宋国而来,却怎么也没想到,后者居然是为了想获悉他少梁酒的配方而来。
说实话,真可不是一件小事,而是关乎他少梁的大事。
要知道少梁如今还未能在粮食方面做到彻底的自给自足,从去年起还是要从魏、韩、秦甚至是齐国购入相当一部分的粮食,这份来自粮食方面的亏空,就是靠对外出售少梁酒的贸易在拉平。
而一旦秘密走漏,被各国所知,介时少梁酒将失去如今的地位。
正因为如此,少梁酒的改良配方与酿造工艺也被少梁视为秘密,只有作为李郃属族的狐氏、田氏、王氏中很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就连东梁君、翟虎、范鹄等人也不知,可想而知是何等的保密。
现如今,眼前这位疑似大才的宋人居然提出想要获悉少梁酒的酿造配方与工艺,纵使是李郃此前已经决定满足对方任何要求,也不禁感到了压力。
可能是看到李郃的凝重之色,庄周做出保证道:“在下知道少梁酒的工艺与配方乃是贵国的秘密,在下亦性命保证,倘若梁城君愿意告诉我,让我得以自酿自饮,我绝不对外透露其中的秘密。”
“……”
李郃看了一眼庄周,不置与否,因为他感觉对方依然不知少梁酿的真正分量。
于是他正色对庄周说道:“先生知道这个秘密有多大的分量么?……我少梁如今有人口约五十万,自从施行俸禄制起到目前为止,还未做到粮食方面的自给自足,每年都需从邻国购入至少百万石以上的粮食,这笔购粮的钱,就来自于我少梁对外出售酒水,一旦配方与工艺透露消息,我少梁将陷入严重的赤色,国将不存。”
正如李郃所料,庄周虽隐隐知道这是一个大秘密,但却没想到居然事关少梁的存亡,讪讪说道:“这些我却是不知。……恕山野之人冒昧。”
李郃摆摆手,随即又换了一种语气对庄周说道:“虽然酿酒的方法无法告知先生,但先生何不与我一同前往少梁呢?介时只要先生开口,在下可以满足先生任何的需要。”
庄周想了想,摇摇头叹息道:“美酒,我所欲也,自在,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兼得,舍自在而取美酒,我不为也。”
说罢,他起身向李郃告辞。
看着庄周离去的背影,庄周犹豫一番,忽然开口道:“且慢!”
庄周不解地转过头,却见李郃目视着他,用极其凝重的语气说道:“我……可以告知先生。”
“……”
纵使是庄周生性恬淡,闻言亦不禁露出几分震惊,毕竟他此时已经知道少梁酒对少梁的重要性。
黄昏时,庄周回到了自己在漆园的草庐,眼巴巴地看着屋内堆着的二十几坛少梁酒。
“这下欠的人情大了,人要赔进去……”
苦笑一声,庄周似破罐破摔般地拍开了一坛酒的泥封。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先喝酒吧,总不能辜负了这难得的佳酿。
他一边取碗饮酒,一边暗暗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