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岔开了话题:“那个……惠大夫,在下还有些事,就……就先告辞了。”
“好、好。”
惠施亦尴尬地连连点头,旋即唤来家仆,吩咐家仆取些钱财赠予这位魏王的近侍。
堂堂魏国的准相,其挚友居然只是一介漆园吏?
魏王近侍摇着头离开了,却不知他错过了一位真正的大才。
然而惠施却是知道的,看着那名魏王近侍离开的背影,惠施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
松气之余,他好奇地询庄周道:“庄兄,你怎么会去当一个区区漆园吏?”
在他看来,那种又清闲、权力又小的小官,根本算不上出仕,甚至于他说出去都嫌丢人。
但庄周却没有丝毫感觉丢脸的意思,平淡说道:“有一日我忽然想试试当官,正巧商丘在蒙邑招募守园小吏,我便去了,虽然官小清闲,但胜在自由自在,若有人要我牺牲自由担任相位,我反而要辞官而去。”
“是是……”
惠施立刻就猜到他方才那难看的表情被挚友看到了,一边心虚点头,一边连连奉承:“不过以庄兄的才能,足以胜任一国之相……”
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次变故,惠施不敢再将惠施留在府内了,万一某日魏王或瑕阳君也得知了他这位挚友,交谈一番后认清了庄周的才能,那他的地位可就糟糕了。
不得不说,倘若换做庞涓,这个时候估计就要考虑杀人灭口了,而惠施虽然也有不少小缺点,但却是一个重情义的人,自不会加害多年的挚友,只想把庄周打发回宋国。
可如何开口呢?
这一晚,惠施苦思冥想,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次日清晨,他亲自来到庄周暂住的客房,正色对庄周说道:“庄兄此番为宋民安危而来,今庞涓已攻陷定陶,我想庄兄也迫切想要亲眼看到定陶的现状,正巧我与少梁的梁城君相识,而那位邑君如今就在定陶一带,倘若庄兄愿意,我可以代为引荐。”
显然庄周也隐约看出了点什么,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一个堂堂的准相,还怕我一介漆园吏?”
惠施心虚,一脸尴尬。
好在庄周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既然已经意识到对挚友造成了某些方面的妨碍,自然不会赖在后者家中不走,更何况,惠施的府邸虽然明亮宽敞,但在他心中,却并不及他的草庐。
硬要说有什么是他留恋的,那就只有惠施拿出来款待他的美酒,那种来自少梁的酒水。
不得不说,他亲自酿造酒水也已有许多年,但在喝过了清澈甘醇的少梁酒后,他也感觉曾经视为佳酿的自家浊酒忽然有点难以下咽。
于是他对惠施说道:“临行之前,不将那些少梁酒赠我一些么?你放心,若我下次来看望你,也会带上我亲手酿造的酒。”
惠施连连点头:“好好,全赠你,全赠你。”
当日,惠施叫人准备了一辆马车,将府上所剩的二十几坛少梁酒通通赠予了庄周。
虽说少梁酒确实珍贵,但以区区二十几坛少梁酒换这位故友赶紧回国,惠施一点也不心疼。
至于庄周亲手酿造的酒水,惠施表示让他自己留着慢慢喝吧,毕竟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能咽下浊酒的率直少年了,摆出来都嫌丢人。
“驾!”
待马夫驾驭着马车缓缓离开时,庄周坐在马车夫的位置旁向惠施招手告别,直到看不到那位挚友了,他微微摇头。
他感觉地出来,那位阔别多年的挚友发生了许多变化,甚至于,对他还有莫名的提防。
但惠施亲自为他送行,庄周还是很欣慰——至少在友情方面,那位挚友并没有改变。
五日后,庄周与惠施派出的那名马夫,乘坐装满酒水的马车回到了宋国蒙邑,回到了庄周当差的那座漆园。
那名马夫帮庄周将车上的酒水搬入草庐,旋即便驾着马车,带着庄周赠予他的两坛少梁酿,踏上了返回大梁的旅途。
此时庞涓已率攻齐魏军包围了商丘,连带着商丘东面的仪台都被魏军攻占了,但据庄周打听到了情况,魏军确实做到了克制,对定陶、曹县、蒙邑、仪台一带的宋民秋毫无犯。
这一切皆是那人的功劳?
“梁城君李郃……要去拜会一下么?”
从怀中取出惠施亲笔为他所写的推荐信,庄周皱着眉头思忖着。
他并不敬畏对方的地位,既不羡慕也不嫉妒,关键在于,据说名传天下的少梁酿,便是出自这位梁城君与其属族之手。
就算是为了日后能酿造出堪比少梁酿的酒水供他自己饮用,他也得去拜访一下那位梁城君,最好能说服那位梁城君将秘方偷偷告诉他。
虽然他感觉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