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任重沉吟片刻,说道:“梁兄弟,我看要不要去刘某跟前活动一二?许诺他一年分三成左右的好处,怕也差不多能打动此人。我朱家虽然只是商家,背后也有若干人撑腰,东宁伯总不会一点面子也不给?”
“朱东主,恕我直言,无用的。”梁世发经过多次历练,已经较此前成长许多。换了半年前,在朱任重这样的大豪商大东主面前,哪有他说话的份?不要说资格不够,便是资格够了,换成以前的梁世发也必定是唯唯诺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现在的梁世发却是相当的沉稳,自信,只是眉宇间也隐隐有些忧色。
对刘泽清的动作,其实闵元启早就有所准备。
梁世发领着一队人进驻淮安,就是准备的今天此时。
有杨世礼这个知根底的对头在,对方又和刘泽清有所牵连勾扯,加上有盐池的收入足以使刘泽清这种没底线的军阀眼红……
闵元启是没指望自己现在的官职能拦住刘泽清,这是在几年前能暗杀弹劾自己给事中的军阀,给事中是清流一等,在大明的官场体制中仅次于翰林,六年或九年给事中都给事中做下来,一转迁就是四品京卿,放地方就可以直接当上三品地方官,不要看官职低,在大明的体制之中,在军国大事上都给事中说话的权力比翰林还要大的多。
翰林是要养,给事中则是要搏,在大小事上给事中都能发话,并且言之有物很快就会转为军政实职,成为一方大吏或朝中重臣。
多少封疆大吏部堂高官,俱是出身为给事中。
这样的官员,刘泽清都敢刺杀,甚至在几个月后,其还派杀手去刺杀刘宗周。
这也是丧心病狂之极了。
刘宗周不光是左都御史这样的国朝顶级大吏,同时还是海内名儒,儒学重镇,其学说影响海内士子,是资历比黄道周还要老的大儒,名儒。
这样的大儒刘泽清都不放在眼中,何况是区区一个刚授职的游击将军?
破了云梯关守备,拿下盐池,给闵元启按上一个通匪通盗的罪名,这是什么大事?马士英还是史可法会追究,或是他们有这个实力来淮安彻查追究?
说白了便是现在世道不同,旧有的秩序在崩坏,朱任重的话,只是引得梁世发微笑摇头,这位老人,还是没有彻底明白过来。
“无用的。”梁世发摇头一笑,说道:“朱东主以为,跟一年四十万银相比,一年十万,以东宁伯的秉性会怎么选?”
朱任重面沉如水,也是明白了眼前云梯关来人的意思。
刘泽清的性格,要么不动手之前先拿足好处,现在既然决定动手,也就绝不会满足朱任重开出来的三成的条件。
“那岂不是完了?”朱万和跺脚急道:“大兄还在云梯关,父亲,我们得想办法把大兄救出来啊。”
“我想这一点朱东主和朱二爷都可以放心。”梁世发很沉稳的道:“我们大人把我都派到淮安府这边来,就是担心两位的安危。朱大爷是我们大人的好友,又是一直鼎力相助,我们大人绝不会令他身在险地而不闻不问。”
“是这个理。”大事当前,朱任重到底掌权主事多年,也见识了颇多风浪。
朱家是认识很多权贵不假,甚至有一些南京的部堂高官都在盐货里头沾手,镇守太监之类更是从朱家拿好处。
但这些都是盐商打通关节的必要之举,甚至各家大盐商都或多或少有些背景。
只是终究力量是来自自身的家族,别人最多帮个忙,真遇到大事的时候,还是得靠自家。
朱家的子弟中现在就有好几个在地方上当官的,进士出身的族人也不是没有。
若是承平时节,一个总兵还真的算不得什么,闹的过份了,朱家花几百两银子就能买个御史弹劾,准保弄的不守规矩的总兵灰头土脸。
现在这种时候,朱任重再愚钝也知道不比往年了,不要说一两个御史,就算把现在南京城里几十个御史都买通,群情汹汹弹劾刘泽清,也断然是伤不到这人一根汗毛。
现在这种时候,靠的住的还是手头有武力的武将,别的都是虚妄。
“不知道闵大人对战事有几成把握?”
梁世发摇头道:“兵凶战危,打起来之前谁知道会是怎么样?”
朱家父子沮丧之时,梁世发又接着道:“不过我临行之前,我们大人交代过。请我告诉朱老东主和朱家二爷,刘泽清必有不安份之时,若其出兵向云梯关之时,也是我们大人率兵与其争雄之时。我们大人说,刘泽清不来招惹,其是大明藩篱,北方长城,淮上重镇。若其举兵来向,就算他是什么藩篱,重镇,云梯关也没有坐着挨打不动的道理,道义在,人心便在,还有地利之便,战而不说必胜,却也绝不会失败,请朱老东主和朱二爷放心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