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见所未见,不知国属,只知必又是西洋来人。这口气我疍家当然咽不下去,所以不等过夜,我就让二子占礁领着我黑旗儿郎去找皮当家讨要公道。”
“这一战占礁也带了五条船,同是二福三广,倶是精锐,结果开战仅一个半时辰他就败了,五条船回来了四条,占礁的旗舰被伤了舵,听说成了皮当家的阶下之囚。”
石潮生灌了口茶汤。
“第三战不是我等派的,紫旗陈家的小辈听闻郑一与占礁皆败,有心抢一抢郑石两家的风头,所以一气抽出了十条广船,想仗着船快打皮当家一个措手不及。”
“结果皮当家的船比疍家的广船更快,紫旗的小辈沉三伤六,被俘了四条。我儿占礁乘着其中一条损伤不大的回来,带回了皮当家的口信,说想与老夫在大屿山一会。”
看得出来,皮尔斯的拜贴给石潮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且还是正面的。
毕竟贵妇人号再大再强,一旦登陆威胁就小了一半,更何况大屿山还是疍家人的老巢,皮尔斯想在那里和石潮生见面,至少表明他对疍家不怀恶意。
石潮生最终没有把皮尔斯迎进大屿山,在琼崖道的琼山县,代表着东西方最强的两面海盗旗实现了历史性的会面。
“老夫让占礁把皮当家带去了米家渔村,那村是黎人的村,与我疍民没的关联,皮当家在那,说话做事也能当得自在一些。”
这是石潮生的考量,在洛林看来很有些多余。因为白人大多不知道中国的多民族性,话说回来,洛林也不清楚清时中华各民族之间的关系。
石潮生继续说:“那次照面,皮当家让个信肖的丫头做了口译,直言你洛大当家看中了大清的物产,无论我疍民是应是不应,这条商路都会在年内立起来。”
“我看中了清国的物产……”洛林玩味地琢磨着这句话。
刚见面时石潮生说皮尔斯向他介绍过洛林,手握几百条船的海盗,麾下十几万暴徒。皮尔斯的贵妇人又和疍民打过三场“不伤和气”的海战,贵妇人凭着防守反击三战完胜,自身的损失微乎其微。
这两件事和皮尔斯的通谍摆到一块,洛林哪还能猜不到石潮生把自己和女儿投入险地的意思。
他是来探路的。
如果洛林真如皮尔斯所说,他大概就会为了疍民服软,可如果洛林名不副实……
洛林意味不明地咧了咧嘴:“石大爷觉得德雷克商会如何?”
石潮生自傲地昂起头,中气十足:“富有余,强不足。”
“您是说四五百船,十余万士?”
“正是!”石潮生把盖碗一推,“洛大当家,老夫说句不中听的。皮当家年岁还是小点,吹得大气太过。且不说您这迈阿密扯着您家商号旗子的船不足三十,就是您这年纪,四五百船?您用什么养活他们?”
洛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石大爷未免小瞧我了。”他想了想,“也不对,应该说是皮尔斯让石大爷误解了。”
“误解?”
“海盗。”洛林敲了敲桌子,“我是海盗么?是。半个世界都知道我是加勒比的白帜海盗王,大概是当世加勒比最强的海盗王,毕竟加勒比七王相争,除我外现在还活着的只剩两家。”
“可海盗不是应该低调么?就如您说的,海绿林见不得天光,为什么我要说半个世界都知道我是海盗王呢?”
“因为洛林亚纳逊德雷克是劫杀海盗的海盗王,德雷克商会是文明世界的商会。说来或许不可思议,可是在大不列颠……也就是英吉利的法律允许之外,我和我的麾下没有抢劫过一艘合法商船。”
洛林笑得开怀:“我是一个商人,一个正经的商人,我的商船遍布在欧洲、美洲、非洲和亚洲,迈阿密不过是我的旗舰和直属第一、特勤两支编队的锚港罢了。”
“你们清人讲究眼见为实。但很遗憾,德雷克的实您见不到,因为您不了解欧洲商会的运营模式,哪怕我对您知无不言,您也无法从我的说辞中得到有用的东西。”
“所以,选择权在您的手里,战争还是和平,敌对还是共盈?无论如何,您与石姑娘都不会死在这里,迈阿密是开放的城市,是自由的城市,您或许可以在这里逛上几天,然后再做出您的决定。”
石潮生的眉头紧皱着,似在思考,又不知该从何思考。
“今天就这样吧。”洛林站起来,对着王也,“王也,由你负责照顾石大爷父女这几天在迈阿密的起居。想去哪就去哪,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要做到宾至如归。”
王也跟着站起来:“省得了,导游与车夫,也不是头一回了。”
洛林笑着点点头,转过身,冲着石潮生欠身抚胸。
“石大爷,今日少陪。我建议您花一点时间来了解我和我的德雷克商会,或许下次见面时,我们可以聊得更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