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纳兰闻言朗声大笑,身传数十里不绝。“你啊你,无需勉强,又何必跟零陵那丫头争这一时之短长呢?”
火恕正欲辩解,却被纳兰打断,“火恕,你且看那是什么?”
顺着纳兰所指之处,已满是血污和尸体。但却在一堆尸体之中,开始有了轻微的抖动,若是不仔细观察,却是不易察觉。
待火恕看清那抖动的诡异之处,这才恍然道:“莫非是那传闻中的‘窃鼠’?”
纳兰负手而立,并未出言。火恕却是有些沉不住气,周身内劲狂泻而出,将一身国学子弟的衣衫震的稀碎,露出一身宽大长袍,这才畅快说道:“憋死老夫了。”说完只听“嗖”的一声,身影已从西楼坠下,像一颗从天而降的巨石,砸向那正在人群中翻找的“窃鼠”。
而这所谓窃鼠,不过是方圆数十里的流民中身手敏捷,胆大心细之辈。他们来此的目的,也不过是为了从这些魂归天外的逝者身上“借”一些银钱。只不过这些银钱“借”了,也不必还,故而被旁人唤做“窃鼠”。
他们的存在让从军者深恶痛绝,毕竟这些逝者曾是他们的袍泽兄弟,如此不敬岂能相容?更言者论,若是身死之事落于己身,岂非也是这般下场?故而一旦发现“窃鼠”,便是抓住一顿毒打,丢入黑牢中继续折磨。
直至命悬一线才给一口汤食,吊住你最后一口气续命。等到良辰吉日选一个白昼之时,将已经奄奄一息的“窃鼠”剥洗干净,赤身裸体压上城中瞻楼。
瞻楼最上乃是一间四空通室,以往用来互通信息,而在天下驱稳后便有了这项功能,用于惩罚十恶不赦之人。让其在众目睽睽之下,抽筋剥皮,惨状可怖。
往往有的“窃鼠”不能承受,在未能完成这残忍仪式便已殒命。其后便有心机阴沉之人,在行刑之时在边上放上一桶盐水,水温温热。待“窃鼠”体力不支时便冲头灌下,让他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在寻常百姓看来,此举过于残忍。但在从军者看着,唯有酷刑才能警醒世人,切莫做这等鸡鸣狗盗之事。
但天下动荡已久,若只是偶有纷争,百姓又何至于此?但这一年到头却已成常事,加之各州郡各自为政,朝堂纵然有心,亦是无力。故而此举屡禁不绝,但久而久之,也都形成了一种默契。若是没有立即打扫战场已逾三个时辰,那便可窃上一窃。
若是三个时辰内,这么等不及的话,那就只能用命来还了。这种情况往往在少数,抓到自然只能认命,若是侥幸逃脱,那自然是一大笔横财。有此诱因,自然有一大票人愿意铤而走险。但这些“窃鼠”却不是那些成年人,而是一些尚未长大的孩子。
唯有这些孩子才能凭借身形穿梭在逝者之间,而不被轻易发现。但这一次的凶险,乃是在纳兰眼皮子底下,却是不知哪一只“窃鼠”这么沉不住气,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火恕本就脾气暴躁,最近月余以来又在跟零陵较劲,心里本就憋了一肚子火气正愁无处发泄。这不,刚好有不开眼的小崽子主动送上门来,自然不必留手,就此了结了他的性命。
一声重踏,火恕落地后便开始向着异动方向奔跑。纳兰负手立于西楼之上,注视着一切。火恕不过几个呼吸便来到了异动之前。虽说浸淫时日尚短,但却有了些许作用,若是换做以往,便一股脑不管不顾的冲上去了。
可这一次,火恕并未如此,在离异动不远处停下。那异动之处的轻响也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仿佛此前不过是火恕的错觉。本该一脚踏下,却并未这般冲动的他,选择小心翼翼慢慢向前挪去。待快要接近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只“窃鼠”制住。
原本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可不曾想。在他还未走到近前时,那只“窃鼠”便悄然后撤,并用一根树枝假意撑起,以扰乱视听。火恕虽有怀疑,却自视艺高人胆大,不曾想过被人算计或是失手。
因为一切都将在他绝对实力面前土崩瓦解。可这一次,在他眼皮子低下,“窃鼠”来了一招金蝉脱壳,彻底将这一出瓮中捉鳖玩成了猫捉老鼠的游戏。
有时便是这样,虽力有不逮,但心智尚能解。但有时力有过之,但心智却不能却。
只听火恕大吼一声,如蒲扇般的巴掌抓向那块轻微抖动的地方,却在下一刻陷入沉寂。伴随着牙根摩擦的声音,火恕迅速站起身环视四周,目光逐渐阴沉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