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手机
我和陈临峰见面的地点是一间小小的普通餐馆。现在是日中,初夏的阳光却已经让人感觉到浑身的不自在。才从停车场到餐馆这么近百米的路,已经感觉到后背有些渗汗。注定了这该又是一个极为难熬的酷夏了。
“确实够热的!”陈临峰倒了杯冰啤,从桌面上推递给我。然后心不在焉地盯着挂在远方墙上的风扇发呆。许久不见,他已经不再是那一头的卷长金发,不论发型还是穿着都是非常的简洁。只有眼神却一如从前那般淡然与温润。似乎这世界上的所有一切,都跟他是那么的遥远。
“变化很大嘛,怎么改造型了?”我喝下口冰啤,一阵清凉顺喉而下,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陈临峰把视线转移了回来,瞅了我一眼,轻声道:“你变得岂不是更多,打扮这么时尚,连鼻子都垫高,看上去帅多了。”说着淡然一笑,又道:“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换了别人,这么一眼就看出我变化的最主要地方我肯定要大吃一惊,但唯有对陈临峰的话我只是抱以一笑。
我对他的观察力和记忆力向来是深信不疑的,这家伙初见时给我的印象太深了。我至今还清清楚楚地记得,他当初只是随便的一瞟,就已经把食堂中的人数给点得清清楚楚。甚至李乐那神乎其技的骰盅变幻,在他面前有如小儿科一般。
也是从他身上,我知道这世上确实是有天才存在的。我一直以为,像他这样双眼如摄像机,智商和判断力又超一流的家伙,不去做侦探,真是巨大的浪费。
“我以前很丑吗?”我哈哈一笑,举杯道:“干!”
陈临峰轻轻喝了口啤酒,望向我道:“说吧,这次找我有什么事。”
我轻轻嗯了一声,直接道:“不错,我确实是有事求你,想你帮我查点资料。”对于陈临峰这样聪明的人,我是不需要绕弯子的。
“查资料?”陈临峰瞬间已经明白了我的所指,自笑了一下,道:“我不做那行很久了,给我个出手的理由。”
我望着他笑了笑,道:“没有理由,我也不知道什么理由是你会接受的。就当是一个朋友的无理要求吧。”
“朋友?”陈临峰有些狡诈地一笑,道:“我们是朋友吗?”
“不是吗?”
陈临峰看了我数秒,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低下头去开始夹菜。
“阿珠呢?现在怎么样?你们结婚了没?”我换了个话题。
陈临峰嘟了嘟嘴,终于忍不住笑了,抬头道:“我忽然发觉你也是个俗人。连我老婆的事你也关心。那是否我也该问问你周易怎么样了呢?做爹了吧?”
我莞尔一笑,把写有白世伍手机和座机号的一张信笺推在了他的面前,正色道:“我需要知道这两个号码最近来往的电话记录。”
陈临峰拿起信笺随便瞅了一眼,也没回答行与不行,只是笑了笑,忽然道:“那个记者怎么样了?”
“记者?什么记者?”我怔了一下,不明白他所指。
陈临峰轻轻耸了耸肩,道:“看来你是记不得了,上次我帮你,似乎害了她,这次我要帮你,不知道又会害到谁呢?”
“你说的是她?”我一下明白了,他所指的是那个叫韩晓蔚的女记者,当初我为了在肖氏出位,利用陈临峰帮我设计的名片和视频,狠狠地利用过她一次来对付明泽映像的老杜。时光流逝,要不是陈临峰忽然说起,我曾经都忘记了这一回事了。
“想起来啦?”陈临峰看了我一眼,继续低头夹菜,一边吃,片刻后,似乎很不经意地说了一句:“我听人说,她辞职后,还遇上车祸,好象被撞成了白痴。”
我握杯的手一下捏紧了,半天没有说话。尽管我对人事已经漠然太久,但心中还是被狠狠的刺了一下,我明白他告诉我这消息的意思,韩晓蔚的出事,绝对不是意外的。
“杜明泽做的?”我深深吸了口气,缓缓问道。想不到当初我为了陷害老杜,却间接的伤害了这样一个正义的记者。不用说,绝对是杜明泽叫人报复这个记者。在这方面,老杜也绝对不是省油的灯,没理由不找人泄气的。
陈临峰双眼又望向那老旧的电风扇,看着扇叶吱吱的转动,淡淡一笑,轻声道:“人都成了白痴,是谁做的,已经没有关系了吧。或者真是意外吧,嘿!”
我心中一阵默然,一下不知说什么才好。半晌,我方抬起酒杯,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陈临峰遥遥一敬后一干而尽,然后把那张信笺抽了回来,站起身来缓缓走出了小店。
烈日炎火,我却心中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不是愧疚,只是觉得很冷很冷。
我的眼角余光里,只见陈临峰举着酒杯,朝我也敬了一下,然后独自轻轻啜起来,一点儿没有挽留的意思,他的目光,一如初见时的淡然,似乎和我的这一场短暂会面,从来没有发生过一般。
许志恒一直静静的坐在车里等我,见我回来的这么快,不由讶然了一下。“这么快就搞定啦?怎么?你那个朋友真的有把握查到?”
我把替他买的汉堡和饮料拿给他,然后把头靠在车座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算了,还是自己来吧,你想想办法吧。”
许志恒也没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发动了车,缓缓开出了停车场。我们的车正绕过方才的餐馆时,正好遇见陈临峰也从餐馆中出来,许志恒隔着车窗扫了他一眼,对我道:“那就是你说的那个电脑技术很强的朋友吧?”
我还没回答,陈临峰也一眼看见了坐在车中的我,那张懒洋洋的脸忽然有了点笑意,竟然向着我们的车招了招手。
吱的一声,许志恒把车停在了路边。只见陈临峰慢悠悠地从后面跟了上来,走到车窗边,手指在车顶上轻轻敲击了几下,道:“你的电邮是多少,要我查这么多,总不至于要我打印了送来吧。”
我怔了一下,喜道:“你还肯帮我?”
陈临峰看着我的脸,不知在思索什么,过了一会方道:“试试吧,不保证一定可以的。”我赶紧撕了张便笺,匆匆把自己的电邮写了下来,递给他道:“真的谢谢了!没想到现在你还肯帮我。”
陈临峰淡淡一笑,道:“我不是想帮你,只不过……无论如何,我欠你的,该还的总要还,我可不喜欢欠人情。”他这样说,自然是说当年我在夜来疯迪厅里替他出头一事。
我怔了一下,才重新掏出方才那张写有白世伍电话号码的信笺,正要再次递给他,然而陈临峰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道:“不需要,我刚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说着他向后走去,只是微微举起手,向着我们轻轻一挥。
“喂,临峰,你等一等!”我忽然想起一事,一下叫停了他。等他回过头来,我已经重新撕下了张便笺,匆匆在上面写下了另一个号码,笑道:“如果可以,希望你能再查一查这个号码的记录!”
陈临峰接过便笺随便扫了一眼,也没说答不答应,把便笺揉成一团,抛进了路边的垃圾筒中,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这朋友很有个性嘛!”许志恒把回望的头收转了回来。对我道:“你还要他查谁的记录?”
我阴险地一笑,道:“聪明人都有怪僻的吧。”却没有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许志恒也没再追问,只是脚下一踩,车向前疾驶而去。
我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我最后拜托陈临峰查的号码,是施少强的!
陈临峰确实是名不虚传的,才到晚上,我们已经收到了他传来的两封邮件,第一封就是白世伍这三个月内密密麻麻的一大串有来往的电话号码和通话时间,全部一览无遗地呈现在我们眼前,甚至连短信息号码也没放过。
“现在的电信运营商可真不可靠,这么轻易就让人进入系统。怎么他们不是内网的吗?”许志恒嘀咕了一声,开始研究起这份长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