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伯虎并非没有想过陈太师撤兵一事可能有诈,相反,他十分谨慎,直到确认陈太师麾下的晋军从琅琊郡南部的开阳县撤往山东,他这才开始行动。
八月十六日,赵伯虎率三万军队轻装奔赴郯城。
此时的郯城,仿佛已被陈太师所舍弃,先前驻扎在此的晋军,撤了个干干净净。
没有陈太师麾下的晋军,郯城自然不敢抵抗江东义师,当赵伯虎率领江东义师出现在城外后没多久,郯城令严珲便捧着县令的印玺,率领县衙的官员出城投降,带着几分绝望恳请赵伯虎约束麾下的将士。
赵伯虎亲自扶起了郯城令严珲,笑着宽慰道:“严县令请放心,我江东义师志在推翻暴晋,造福于天下万民,自然不会做滥杀、抢掠的恶行,此事赵某可以做担保。”
听到赵伯虎的承诺,严县令这才松了口气。
其实他也早就听说赵伯虎率领的江东义师在攻破城池后并不会干屠戮平民、抢掠财物的事,但终归心中忐忑,直到此刻听这位年轻的赵渠帅和颜悦色亲口许下承诺,他这才稍稍放心。
放心之余,他拱手请求道:“恳请赵渠帅放榜安民,让城内百姓可以放心。”
『……』
赵伯虎略微犹豫了一下,倒不是为了别的,只是他眼下没有这个工夫而已——他急着要去抢夺开阳,哪有工夫在郯城浪费时间?
不过在仔细一想后,他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因为有些事他需要向这位严县令证实。
进城之后,他吩咐麾下大将程廙放榜安民,而他则带着心腹护卫楚骁、并吴泰这一员猛士,随严县令一同来到了城内的县衙。
待严县令吩咐县衙内的下吏去准备酒菜时,赵伯虎笑着说道:“严县令不必忙碌,其实赵某一行还有要事,在贵县呆不了许久……”
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问严县令道:“赵某有件事想要求证,不知严县令是否可以为我解惑?”
严县令哪敢不从,连忙恭敬说道:“渠帅请讲。”
见此,赵伯虎便问严县令道:“先前陈太师将贵县作为攻取我彭郡、下邳二郡的后方,与我义师交锋不断,为何突然之间,陈太师便撤军了?莫非其中有什么缘由?”
听到这话,严县令脸上露出几许复杂的神色。
见此,立于赵伯虎身后的猛将吴泰瓮声喝道:“赵帅问你,为何不答?”
“诶。”
赵伯虎抬手阻止了吴泰的喝斥,仍旧和颜悦色地对严县令说道:“莫非不方便讲?”
听到这话,严县令苦笑说道:“赵帅误会了,其实下官也不知陈太师为何要突然撤兵,当时下官还恳请太师莫要撤兵,可太师还是……唉。”
“……”
同样立于赵伯虎身后的楚骁,闻言瞥了一眼严县令,一声不发地走出了廨房。
赵伯虎用余光扫了离开的楚骁一眼,继续问严县令道:“这就奇怪了……严县令,莫非发生了什么?你好好想想。”
严县令苦笑说道:“赵帅,下官实在不知啊。哦,陈太师撤兵前两日,邹赞邹中郎将曾来过我郯城……”
“哦?”
赵伯虎眼中精光一闪。
他当然知道邹赞,还知道邹赞前一阵子坐镇于山东,若不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之事,这位晋国的虎贲中郎将,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从山东跑到郯城来?
『看来邯郸的变故应该是真的了,是故陈太师才会决定撤兵……』
想到这里,赵伯虎微笑道:“好吧,既然严县令不知,那赵某也就不多问了。你放心,我江东义师素来军纪严明,绝不会侵害百姓。”
“多谢赵帅。”严县令赶忙躬身行礼,旋即有些患得患失地问道:“不知,赵帅如何处置我等?”
“哈哈。”赵伯虎笑了笑,拍拍严县令的臂膀宽慰道:“严县令也好,贵衙的官吏也罢,你等又没犯错,何来处置之说?赵某对诸位唯一的要求,便是管理好郯城……另外,秋收将近,这事关全城百姓的大事,严县令也千万莫要耽搁了。”
“这个自然、自个自然。”
严县令连连点头称是,期间壮着胆子多打量了赵伯虎几眼。
尽管此刻的赵伯虎,脸上仍带着那块在人看来有些恐怖的青鬼面具,但他和颜悦色的态度,说实话跟这块面具十分不搭,严县令也不明白,为何当年的‘伯虎公子’,如今却要带着这块面具示人?难道因为长相过于英俊,缺少威慑力?
想不通归想不通,但说到印象,严县令对这位江东义师的首领印象着实不坏,尤其是在一番交谈之后,严县令忽然有种错觉:似乎他郯城在这位赵渠帅的辖下也不坏。
片刻之后,赵伯虎婉言推辞了严县令请他用饭的邀请,带着吴泰与若干江东士卒,一同离开了县衙。
待来到县衙的衙门处时,赵伯虎看到楚骁环抱双臂倚在门旁。
可能是因为有严县令亲自相送的关系,楚骁并没有说什么,赵伯虎也没有问。
直到一行人离开衙门,离开那位严县令的视线,已跟上赵伯虎的楚骁,这才走上前几步,低声说道:“那严珲应该没有撒谎,我问了几个县衙里的官吏与衙卒,他们也说,他们亲眼看到那位严县令恳请陈太师留下,但那位陈太师没有答应。”
赵伯虎闻言停下了脚步,问道:“不曾解释什么原因么?”
“不曾。”赵伯虎微微摇了摇头。
听闻此言,赵伯虎停下脚步,双目中闪过几丝思索之色。
半晌,他吩咐楚骁道:“叫程廙留下五百人维持城内秩序,我等立刻奔赴开阳。”
“不歇整一晚么?”楚骁抱怨道:“倘若陈太师果真是因为邯郸发生变故这才撤兵,早一日、晚一日,也没什么关系吧?”
“话虽如此……”
赵伯虎皱着眉头道:“若不能尽快将开阳拿下,我始终不能安心。”
“好吧……”
楚骁一脸无奈地答应。
随后在前往开阳的途中,赵伯虎与楚骁仍在谈论之前在郯城的事。
性格看似张扬、实则谨慎的赵伯虎,直到此刻心中仍有几丝提防,提防陈太师突然撤兵一事有诈,但迄今为止,他还没有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包括之前他在郯城的所见所闻,以及县令严珲对他讲述的那些,一切都很合乎情理。
突然撤兵,那是因为邯郸生变。
对严珲等郯城官员有所隐瞒,则是为了封锁消息。
总而言之,纵使是赵伯虎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
在听到他的顾虑后,楚骁笑着说道:“少主若如此忐忑,何必亲自取开阳,叫陈勖跑一趟不就完了?”
赵伯虎摇摇头道:“那不一样么?若连我也中计了,陈勖又哪能识破?开阳日后乃是我义师抵挡晋国的北面屏障,我必须亲自去一趟开阳,尽快做好准备,邯郸那边,篡位的李虔、杨雄等人,估计拖不了陈太师与邹赞、薛敖等人许久,最迟明年春夏,陈太师恐怕就又会出现在你我面前,必须在此之前,于开阳做好万全准备……至于陈勖,他的任务也不轻,我有意叫他趁机夺取济南,若他能拿下济南,日后我义师便可凭借泰山、泗水、微山湖这道天堑阻挡晋军,介时北面有开阳,西面有泰山、泗水、微山湖天堑,只要我方不犯大错,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听到这话,楚骁笑着称赞道:“少主还真是目光长远。”
“目光长远吗……”赵伯虎怅然地笑了一下。
论目光长远,他哪比得上他弟弟赵虞。
他也是前一阵子通过项宣给泰山贼调粮一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