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免太过恶看人性了。”
“……”
胡居仁似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瞬间竟然失神了。儒家的“仁”、“义”竟然会被认为是恶看人性之行?
“义”之一说,原本只是将对待不同人应该有的规范总结出来,说到底,依旧是基于礼。礼规范了人的各个方面,包裹如何处理人际关系,不同的个体和集体要如何相处。它总结了一套相对正确的方案,并推行。
胡居仁从来没有质疑过,“礼”这件事竟然也有错误的一面。若是普通的儒生,在听到徐雸的那句话之后,必定要打她的手心,然后试图纠正她。
但是胡居仁不是普通的儒生,他对于儒学有着深刻的理解。对待不同的看法,不会一下子打死,而是思索其漏洞,在理论基础上破,然后再来攻击。
所以当他听到徐雸所说,将如何处理人际关系这样个人的东西固定下来,充满了对人性的不信任之后,他就开始思索,这个说法的错误在哪里。
他这一思考,就是一刻钟。
没有胡居仁的同意,徐雸和丁樘自也不会离开。丁樘听了徐雸的话之后,其实也思考了一阵。徐雸的话,其实还是落到了教条与天性之争,或者人性善恶之论。
假如一个人生来就是善的,那么就不应该会有道德法律来约束他,礼自然就没了存在的必要。
假如一个人生来就是恶的,那么才需要礼法来归正。
只是儒家,或者说思孟学派,本就秉持着‘人性善’的观点。所以就有了矛盾。
当然,这个问题不是徐雸提出来的,先贤大儒也有解答。人是生来本性为善,却会在后天为外物所动,从而生出不该有的人欲,这些人欲就是人所必须克制掉的,只有灭了人欲,才能回归人的善良本性。
似乎这可以解答徐雸的困惑。但是胡居仁显然是并不满足,人欲既然并非是先天来的,岂不就是外物?那么人性本善,不就是说,想要善良的本性,只需要向自身求取即可?
这岂非就是“心学”?
可以说,徐雸随口提的一个问题,又落进了心理之辩的关口上。
丁樘想明白这个问题也就不去想了,反而好奇地打量着小妮子。他也不知道,徐雸是深思熟虑才提出这个问题,还是真的只是好奇。
如果只是后者,只是说明她天生崇尚自由,不喜欢约束;假如是前者,那岂不是说,她的积累足以使她开始对现有的秩序产生怀疑,从而提出疑问?
想到这里,丁樘也就撑起了脸,等待胡居仁的解答。从胡居仁往常的态度来看,他是很反对向自身求索真理的,因为这样会导致人各有理,从而破坏秩序。
但是遇到这样的问题,他又要如何通过现有的理论基础来解决呢?
人是否需要礼法匡正?如果需要,那么匡正的目标是内在的还是外来的?如果不需要,那么又为何会有礼法这种东西的存在?
需要,还是不需要,这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