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房睡觉,哪知那四个亡八蛋丝毫不知收敛,哔哩啪啦的麻将响了一整夜。
曹彬把头闷在被窝里,左翻右滚怎么也睡不着,折折腾腾的越听越憋气,越想越恼火,好不容易在天色将破晓时略眯了一回,然后又被室外的哈哈大笑声吵醒,一听那公鸭嗓子,便是白兴霸无疑。
曹彬睁眼一看,天光早已大亮,估摸着卯时早过了,曹彬忍无可忍,一把翻身下床,将衣服胡乱一套便大摔房门出了室外,对四个满脸油汗一身臭味在院子里嘻闹的亡八蛋怒吼道:“滚犊子,都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唵!大战将即,还如此吊儿郎当,想死你们自个去死,别拿袍泽性命当儿戏……”
这一骂开,便如黄河之水泛滥,一发而不可收拾。
先点着白兴霸的面骂,营中召妓,怎不去牲口棚里找头驴呢……又抡着手臂骂甲寅,女眷不随军这是铁律,披件甲胄你当别人就眼瞎呐,啊呸……骂完甲寅,再骂史成,骂他越活越回去了,大军入营竟然巡营大事也不理会……又骂张侗,打麻将赢钱了不起啊,有本事去战场扒尸去,看谁扒的多才是真本事……
四人僵着身子,神情怪异的听着,却是任凭他骂。
曹彬骂着骂着,又想起一事来,吼道:“卯时已过,你们还有闲心在这嘻闹,身在前敌,竟然不点卯,甲元敬,都部署不会当就早说,别占着茅坑不拉屎,尽害人!”
这一回,甲寅回击了,只见他两眼一翻,从鼻孔里哼出两道恶气,嘲笑道:“你管我呀,我是这一路军统帅,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你要不服,你来干呀。”
“你……”曹彬肚子里才稍伏下去的火头又窜了上来,怒道:“某家要是令箭在手,第一个便斩了你这亡八蛋。”
甲寅“啊哈”一声笑,倏的脸色一肃,朗声道:“超子,擂鼓聚将。”
“诺。”
远远伺立着的鲍超如一道烟般窜了出去,然后,外面就有隆隆的点将鼓响起。
甲寅振振袖子,怪笑道:“曹国华,老子这便升帐去,有本事,跟着来瞧。”
曹彬撸起袖子,冷笑道:“好,让某家看看你这一军主帅的威风模样。”
白兴霸诞着脸嘻笑着凑过来:“曹头,别跟虎子一般见识,他就一二楞子……”
“滚!”
曹彬待四人灰溜溜的出去了,正要回房,却见被白兴霸安排过来服伺的白氏家将白七正端着水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曹彬轻叹一口气,就着木盆里的温水胡乱洗漱了一把,把袖子放下,抬脚便走。
不料又被白七挡住了,顺着他的手势低头一看,袍角不知何时粘上了一堆脏兮兮的鼻涕,惹的他一阵恶心,一把扯了,回屋换上一件干净的月白色团花滚边战袍。
他是被那俩憨货从被窝里揪起的,哪有随身换洗物品,眼下所穿所用,皆是甲寅的东西,两人身材相仿,倒也合身。
三通鼓起,他在恰好的时间踱到了白虎节堂外,他是真的想看看,那个嘻哩哈啦的亡八蛋,怎么个升帐法。
白虎节堂的台阶下,大小将佐已经分列两排,等候参谒,见他来了,齐唰唰把目光锁定在他身上。
曹彬正要自嘲一笑,却见黑大个呼延赞从堂内走出来,目不斜视,于阶前站定,虎威赫赫的朗声唱喝:“有请大帅升帐。”
“有请大帅升帐。”
“有请大帅升帐。”
“有请大帅升帐。”
呼延赞的一声喊,带起阶下众将的异口同声。
在这震天介的喊声中,史成与张侗联袂而出,冲到曹彬身左,双双架住他的胳膊,欢天喜地的笑道:“有请大帅升帐。”
曹彬顿时明白过来,双臂一振,却挣不脱那两货早有防备,当下怒道:“成何体统,臭秦九,休想某为你效力……你俩松手,松手……”
史成与张侗对他的挣扎视而不见,自顾推着他往前走,白兴霸却是从后面闪出来,嘻哈着往前推,三人哄哄闹闹的把他推进了白虎节堂。
甲寅早在帅案前候着,一改之前的狂傲,搓着手笑道:“九郎说了,你若生气,那么你的心就是红的,这印剑就可以交给你了,来来来,快上坐……众将军,报名唱进……”
“先锋使杨业,参见大帅。”
“末将黑虎骑将张燕客,参见大帅。”
“……”
曹彬奋力的挣扎着身子,却挣不过二人合力,被强按在帅座上接受了一位位将校的军礼参拜,待到甲寅和白兴霸也装模作样的参拜时,索性也不挣扎了,只是冷笑着看着甲寅,“不怕死,便把印信拿来,老子给你来个斩立决。”
甲寅嘻哈一笑,挥挥手,早有赤山举着托盘上前,那托盘上除了印信,还有一柄刀。
曹彬看着那柄连鞘的战刀,却是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黑鞘黑柄银吞口,刀首处分明雕着螭龙,正是自己当年从不离手的螭吻战刀。
再见此物,脑海里便浮显出那一方黝黑如玉的物什来,那件被秦越称为手机的物什,据说与他性命相关,可他却千里相赠了,只不知弃在老宅中是否安好?
他这一思,场面一静,甲寅便知真有戏了,当下诚恳的道:“国华,你的名将梦想,兄弟们都记着,九郎也说,你这亡八蛋的名字若不在青史上留下整整一卷,他跟你急。你看看,为了你的复出,帐下的,都是老兄弟,你该明白九郎的良苦用心的。
另外,九郎还有句话让我转给你,这仗可不是为他打的,是为我们自己,为天下百姓,哪怕是为了先世宗十年拓天下的遗志,你也该把战刀拨出来。”
“……”
曹彬良久无言,史成与张侗见状,悄然的松了手,整整等了一刻钟,曹彬才有了动作,却是一把接过螭吻战刀,铮然一声,拨刀出鞘。
一线寒芒出,满腔豪情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