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弟兄收到三石米,有的居然在挨饿,你们这些浑蛋到底是怎么做事的?想逼弟兄们造反是不是?”
张童仁虽然没啥文化,可是跟李密久了,却也知道赏罚分明才能让将士齐心,才能保证军队的战斗力,但是这些人做的事情实在太离谱了,他是万万不能容忍的。如果不好好惩戒一番,军心必将大乱。
这几个人是文人不假,而且还是江南小世家的子弟,颇有一定的文采,但他们从小到大学的是四书五经,吟诗弄月、舞文弄墨还行,忽然办实事却难住他们了。不过他们也意识到自己错得确实有些离谱,生怕张童仁以通隋之名砍了自己一家子,所以谁也不敢反驳求饶,只能双手抱头的蹲在地上,默默地忍痛挨打。
这时一名士兵入帐禀报:“禀报大将军,太师在营外求见。”
“你说谁?”张童仁一怔。
“太师、礼部尚书邴元真。”亲卫详细的说了一遍。
张童仁闻言大喜,狠狠地给这几名文官一人一脚:“都给老子滚蛋,把俸禄一钱一米不少的给老子收回来,重新发放。”
“喏!”几名文官叫苦不迭,如今俸禄都已经发下去了,那些得到三石、大占便宜的士兵,退回一斗就不错了,哪能做到一钱一米不少?但此时也不敢反对,只能应命退下。
张童仁不待几人爬起,便已步履匆匆的奔出营外迎接,在翟让执掌时期,与他开创了瓦岗大业的邴元真是当之无愧的元老,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亦不为过,而张童仁当年只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连拍马屁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风水轮流转、一朝天子一朝臣,往昔权势涛天的邴元真已经彻底没落了,而张童仁这个不入流的小角色却已经成了当红镇国大将军。他觉得能在邴元真这种老牌权臣面前耍耍威风、摆摆架子,感觉还是相当不错的。
奔了军营门口的张童仁目瞪口呆,只见邴元真牵头一头小毛驴站在营门旁默默等候,他不由得放声大笑道,“邴太师怎么连马都不骑上了?你是骑小毛驴走贩吗?”
邴元真的太师是闲散的虚职、礼部尚书是实职,礼部在万国还朝的大隋王朝地位极高,每天求见尚书和侍郎的胡商、胡人络绎不绝,但在李密这里,除了房玄藻,文官却没有什么地位,一名普通将领如果被文官惹恼了,哪怕对方是尚书也敢当街辱骂。
虽然李密也想建立正统王朝那种文武并重的官制,但他的根基在于军队、在于出自草莽的将军,以单雄信为首的武官系列,从始至终都不买‘文武并重’的账,也只有寥寥几个有才之士得到他们真心尊重。更重要是李密的文臣大多是用来装点门面的降臣,连李密自己都不信任这种朝秦暮楚的降臣,凭借杀戮上位的武将怎么可能尊敬这种软骨头?
作为老牌势力之首,李密深谋远虑,自然知道文武并重才是一个国家长治久安之道,但建立秩序的基础是牺牲武将们的权利为前提,若是强行为之,形势严峻的魏国轻则陷入军心动摇的局面,重则四分五裂,不管轻重,李密都承受不起。所以他现在重武轻文,满足武将们的一切要求,只有等到大局稳定才能考虑文武并重、军政分离。
张童仁小人得志式的冷嘲热讽,自然不会让邴元真着恼,他拱了拱手,淡淡的说道:“忙碌了半生,忽然一闲下来,实在闷得慌。想来找份杂事打发枯燥无味的日子,大将军能否收容?”
张童仁大喜过望,他这里现在乱成了一锅粥,而邴元真当初执掌几十万大军后勤政务都没有乱过,这些人才前来帮忙,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但他也担心自己擅自把邴元真招到军中做事,恐怕会惹得圣上不快?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一闪即逝。
首先,邴元真是开国元老,个人威望极是不小,李密让他坐了这么久的冷板凳,反而重用那些寸功未立的降臣,一些军中老人很为邴元真打抱不平,他如今放下太师、尚书的身段来当一个小小幕僚,已经够委屈了,要是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自己非被大家唾骂不可;
其次是皇帝离开之前,随军出征的房玄藻也希望皇帝能够重新启用邴元真,让他主管江都郡一切政务,皇帝虽不答应,但是也没有反对,只是表示考虑几天。只要及时禀报自己所面临的难题,以及录用邴元真充当幕僚的原因,想必皇帝也会答应下来。
一念至此,张童仁笑道:“太师若是愿意到军中做事,我当然是求之不得,只要你不嫌庙小,我自然不会有二话!太师请。”
“大将军请!”邴元真跟着张童仁走进了军营。
张童仁虽然有诸多缺点,但他贵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才智远远不如邴元真,更没料到开创瓦岗大势的元老早已背叛之心,入营之后,便亲自带着邴元真于军营四处闲逛,希望对方能够指点自己的不足。
邴元真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敦优敦劣尽皆一一点出,他说得相当委婉,保证了张童仁的颜面,这让张童仁好感大生。
直到傍晚时分,邴元真离开了军营,骑着那对小毛驴往家里慢慢行走,路过一家名叫‘有家客栈’的客栈门前停了下来,甫一停下,正好看到石浩从里面走出,两人目光一触,都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邴元真将一份叠好的纸张递了过去,然后扬鞭而去。
石浩匆匆向回后院一间阁楼,将门关上,在桌上摊开纸卷,竟然是一尺宽、两尺长的地图。地图最上面写着‘江都城防’四个字,旁边有密密麻麻的标注。
石浩心中大喜,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江都城防图了,只要江都城防图到了圣上之手,那么占据绝对优势的大隋雄师就能出其不意、轻而易举的收复江都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