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廷兵发突厥,太子督军晋阳,本已在朝臣们预料之中。纵然还有朝臣对太子督军一事表示担忧,但总体上众人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心态。
毕竟,今上做出这样的决断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大家都很淡定。皇帝也很淡定,毕竟是他亲手把儿子送过去的,唯一不淡定的是孩子他娘。
自从和祖珽一道把斛律光阴了之后,皇帝在皇后面前基本就不谈什么公务了,前朝的事情大多也都瞒着后宫,皇后纵然为一国之母,对于前朝事务也都是一脸懵。譬如现在,事到临头了,她才忽然发觉丈夫居然要把宝贝儿子送到晋阳去督军。
这于她而言不蒂于一场晴天霹雳!
儿行千里母担忧,在经历了短暂的震惊、错愕之后,皇后的情绪就已经变成了担心和愤怒,她把这种情绪全都发泄在了丈夫头上:
“……高纬,你好狠的心!你们高家人几个叔伯兄弟自己窝里斗,为什么扯上彘儿?他才多大,你就派他去督军,他懂什么?他能算的过高延宗吗?嘤——他还小,没出过远门呢……你可就这一个儿子,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你怎么办?”
高纬在一边被数落了一刻钟,硬是不敢搭腔。
毕竟,保护自己的崽子是女人的本能,这个时候她们的战斗力绝对爆表,高纬可不想进一步激怒孩子妈。过了好一会儿,高纬这才无力辩解道:“什么叫做我们哥几个自己的窝里斗,感情彘儿不是高家人?欲戴王冠,必承其重,身为一国储君,要有勇敢承担自己的责任和义务。”
“臣妾可从没听过什么了不得的义务要一个才几岁大的孩子承担!”皇后气得牙痒痒,毫不客气戳穿他冠冕堂皇的忽悠:“你若是担心安德王、广宁王几兄弟,大可直接下诏收回兵权就是,臣妾不信他们吃了熊心豹子胆,敢不遵奉圣旨!”
“哎呀……朝堂上的事情,不是你想得那么简单的……”
这下好了,她愈发来劲了:“哦,感情陛下也想收回兵权,但平时‘王兄长、王兄短’的喊习惯了,撂不开面子是不是?又想吃到肉,又想不得罪人,陛下的算盘打得真是精妙,”说到此处,这个女人居然又开始抹泪,“可怜我儿,这么点大就被亲爹算计,千里迢迢的跑。”
“有百十号人照顾着,能出什么事?”
“真就不是陛下身上掉下来的肉,陛下不心疼。
“现在都入秋了,冬天一晃就来了,那冰天雪地的,彘儿能吃这种苦吗?”
“……”
高纬默然良久,黑着脸,重重撂下手中茶盏,撇开脑袋道:
“你们这些女人,简直不可理喻。”
“臣妾就是不可理喻!”
此时夕阳渐落,嘉福宫内暮色沉沉,宫殿微凉的地板上能看见人影。小太子站在门外,听着门后隐隐传来的自己爹妈的争吵声,茫然地眨着眼睛。内侍们个个垂着脑袋装鸵鸟,生怕搞出什么动静,激怒了恼怒中的陛下和娘娘,不小心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