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人算不如天算,青狐兵之精强与两哨卫之浮溃都在他意料之外。
“韩,你和令兄被兰修儒逼得走投无路,不得已栖居荒山,老夫也甚为同情。如今你既在柳令主麾下,为朝廷效力,怎能眼见你兄长投身为寇。他提兵来打临云塔,你兄妹二人岂不是要兵戎相见。”裴行寂鼓其唇舌,只盼能说动韩回雪劝降其兄。
韩回雪默然不语,她深知其兄心志坚忍,绝非她片言所能摇动。
“我也久闻韩志公大名,今日观他用兵神速,果然天下少有。既然人家打上门来,咱们便出去见见。是敌是友自可分明。”
柳寄龙淡然一笑,引着众人走出塔门。铁塔已被韩志公大军重重围住,只有柳梦梅率了少许败残兵马,守住塔门。这也是韩志公家塔里的粮草未有发动强攻的缘故。
“韩将军,在下‘卸甲卫’南泽令主柳寄龙,微名不足挂齿。卸甲为朝廷禁卫,将军名门之后,想必有所耳闻。”柳寄龙淡笑拱手,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卸甲?”韩志公骑在马上冷哼一声,他仍是内穿青袍,外罩金甲,头戴冲天冠,飞扬踔厉,神采焕发。
眼目微扫,看到韩回雪微微一怔,盯着裴行寂朗笑道:“裴老贼,别来无恙呀。想不到你我还有今日。”
“呵呵……老夫却是毫不惊奇。韩将军沉毅过人,勇冠三军,本就是世之良将,前时看似穷途末路,实则柳暗花明。”裴行寂也不气恼,好言好语地道:“我知韩将军对老夫有些误会,我已和令妹说明原委,现下两军交锋,老夫也不必辩白。我只是为将军可惜呀,当世良将,赫赫一表,却只得栖身为寇,岂不让有志之士同掬热泪。前时兰泽王无道,迫害将军父子,如今柳令主亲至,兰泽国必将诛除逆首,拨乱反正,将军不思同为朝廷效力,却蹑足一班穷寇之间,又有何功业可言?”
“临安城旦夕可下,本总制提兵在此,裴老贼还不伏诛授首,鼓甚么唇舌。我韩志公岂是你这些疑似之辞诓惑得了的。”韩志公微微冷笑。
“韩将军何必如此。”柳寄龙微笑道:“现今黄天贼看似势焰正盛,其实也已是日薄西山。高大将军提兵五十万南下平叛,日前已和张无缺大战几场,连战连捷。魏太师也已平定金风国之乱,大军不日便可东进,老太师南征北战数十年,久经战阵,鲜有败绩。岂是黄天贼一班乌合之众能敌。将军前时被兰修儒逼得走投无路,走入荒山,本属无奈。你壮志有为之躯,经纶天地之才,何苦为穷寇驱铂而不为朝廷建功。这岂是安家国,报父母之正道耶?”
柳寄龙见他面有疑虑,心念一转,接着道:“况且将军之妹早拜在蜉羽门道清散人门下,而今又被荐入我卸甲卫中效力。明光坦途,无逾于此。将军堂堂一表,竟不明忠孝大义,托身贼寇,反而计出于令妹之下矣。”
“废话少说。”韩志公拔出佩剑,冷笑道:“你既是卸甲令主,今天便饶你不死,回去给殷官家带个话,让他睁大狗眼,好好看看天下百姓。若仍不知悔改,我早晚提劲旅杀入紫宸,将他揪下大位。至于裴老贼,祸害兰泽百姓已久,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说完挥了挥手,示意骑兵上前,轻喝道:“弓箭准备。”
“且慢。”柳寄龙沉着脸道:“韩将军执意与朝廷为敌,你就不怕我一把火烧了塔中粮草,让你的如意算盘落空。”
“粮在,留你狗命。”韩志公淡淡说了一句,挥剑道:“放箭——”
弓弦震响,万箭齐发。青狐族擅长骑射,不但射术精强,强弓箭矢也都制作精良,劲捷倍常,天下无出其右,几不在手持灵弩的弩士之下,而灵巧犹有过之。
柳寄龙见韩志公不为所动,也是大感头疼,甫一接战,守塔卫卒便死伤一片,身边死士连忙挥舞刀剑,拨开羽箭,护着柳寄龙等人退入塔中,关闭塔门,严防死守。
“想不到韩志公竟如此冥顽不灵。”柳寄龙暗暗恼怒。
“柳令主不必气恼。”裴行寂冷笑道:“此子年纪轻轻,却心志坚忍,你我兵微将寡,无力和他相抗,想要单凭几句言语便招降于他,岂不太也可笑。况且,他对老夫怀恨已久,当年就曾刺杀于我,若非老夫命不该绝,只怕早已丧生在他剑下。”
“裴兄所言甚是道理。”柳寄龙微喟道:“不过裴小侯迟迟不来,看来我们只好弃粮突围了。”
裴行寂刚要答话,却听得塔外惨叫声起,砰砰灵石炸响之声不绝于耳,一个清朗的声音遥摇传来,“兰修儒在此,贼寇休得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