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之昏君,是导致大钺覆灭的始作俑者。没人会信这个言论,毕竟大钺没落时,项之燚这个地痞无赖还在娘胎里打着转!
但那妖人或许误打误撞,也猜对了一半。不过不是昏君,而是一头乱世的狼。
繁华的凤栖街头,一处闭着门户的说书堂里,有说书人大笑着猛拍下惊堂木,惊煞了一众搬着小凳坐在堂前聚精会神听书的人们。他手里折扇一收,忽地又变为紧皱的面庞里有道不尽的神秘。
他低低的发问:“谁人不知炎之烈猛?而谁人又不知炎之炎,尤为甚?现今三炎且无力,余观此势,定当早夭!”
“早夭!”众人捧腹里大笑。
而说书人眉头又猛地一拧,仿着样子,大惊中一脚踩住座椅,当头就是一声断喝,“哪儿来的野狗!拉下去斩咯!”
屏风后面,乌琴特有的低沉顿响声一下接一下爆响,评书堂里充斥了紧张的气息。而早已准备就绪的小厮,从众人里极为惊吓的一声尖叫,倒摔在了地上,忙跪着求饶。
“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既是该死,那怎的求饶!拉下去!”说书人将折扇充当斩令扔在了地上,立时有二人上前扯过了那小厮,朝着后房拉去。
不知是谁带头鼓起了掌,众人都从刚才紧张的气息里反应过来,掌声如雷贯耳。
“好!好!”
“静!”说书人又一止住,拍下惊堂木。掌声戛然而止,人们又回到了方才的聚精会神中,而说书老汉刚一张嘴,就恍若千军万马疾驰而过。
“世人皆知这陆洲英雄,项储当为一绝,然其操备一生,只是给后世宵小留下祖上荫庇苟延残喘!您说这,算是个什么?这后王,哪个皇子又当得起?二炎当得起?”
三弦厚亮的声色起伏,仿佛将众人带进了那庙堂托孤的场景。
“二炎当不得!二炎当不得!”众人声嘶力竭的大喊着回应说书人,可那震耳欲聋却显得愈发无力。而说书人越发的抖擞起来,他抓耳挠腮,或站或坐,或笑或哭,随后一下狠狠地拍下了惊堂木,堂内又重回了寂静。
“二炎当不得,那谁人又可当?自是二火!”说书人飘然入了屏风之内,只留下个耐人寻味的背影。
众人嘻嘻哈哈过后,就又重归了死寂。多数的人都是知道这个调侃意味浓厚的小词是在说谁,只是他们没有这个胆子去说。
“奇怪……”有的人已经发现了今天的说书内容有些莫名的怪,因为上回说书老汉的评书乃是前炜朝的演义,这回却是忽然说了那极为隐晦但并不难猜的,对二皇子项之燚的谩骂故事。
“这说书人是在寻死……”有人低着头与身边的人窃窃私语,已经有了想要走的趋势。他们都是迎合了方才说书人的评书,若是给朝廷的耳目探到了,那是要砍头的。
他们是恨透了这项之燚,但不代表他们愿意为了辱骂他而去受刑。所以没有人敢公然说这些事,这个说书人今天的反常,很是奇怪。
这时,有人站起身开始鼓起了掌。众人都从沉寂里抬头盯着他,那是个年轻的公子哥模样的人,身边还带了个年纪相仿的女子。公子一言不发,只是在无声地笑。没有人知晓那鼓动之下的意思,他们也已来不及思索。残留的掌声像是还萦绕在耳旁,只是公子已经离开许久了。
陆陆续续有人起身离开了说书堂,他们的心里都是在想着今日的说书老汉到底是中了什么邪,居然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评书,这可是足以株连九族的绝罪啊!
一个眉目尚且年幼的小孩儿眼见的堂中人越来越少,贼溜溜的眼睛盯紧了桌上的那碟还未动过的水煮花生。他许是饿极了,滑稽的爬上了桌子,双手并用着去摸那小碟的花生,可是手伸到半空,就被另一只大手给狠狠地打落了。小孩儿吃痛,惊惶地低鸣了一声,一抬头却发现是自己的老爹。
“看什么看!还不快走!”胡子拉碴的中年汉子又一伸过了手,紧紧扯住了小孩儿,抬腿就朝门外走。
因为小孩儿的耽误,汉子出去时,已经是最后一个了。他的头上蓄满了冷汗,扯过堂门的遮帘子,一抬脚踏过了门槛,离开了这里。可是门外的光亮并没有让他感到些许的心安,反倒是恐惧愈发占据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