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小童分别盘膝坐在两边的环中。苏伯伯和那姓弓的术士正站在一边说话。我刚在他们身旁站定,台下便传来太监的尖声通传,一身玄衣的皇帝出现在高台边缘。
几人倒头欲拜,皇上摆了摆手,径直走到那术士面前,问道:“道长,可都准备周全了?”
“回陛下,贫道推算过,今晚戌时便是本月最恶的时辰,是时用这三罡元天阵辅以贫道的符咒,必能将那恶象召唤出来。本这法阵效力只可维持一刻钟,但眼下既陛下在此,有真龙之气护佑,应可再延长些。然后,便全仰仗苏大人和王妃殿下了。”说罢,那术士目光扫向我们,眼神在我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很是莫测。
“老臣必当全力以赴。”
“儿臣亦然。”我随着苏伯伯一道弯下身子去说。
又待了片刻,见时辰快到,术士拾起木剑踏进那法阵中间最大的一环。只见他先是含了一口血,右手拿起木剑在空中挥了几挥,一口鲜血喷上剑身,口中念念有词。那围成法阵的蜡烛的焰心竟都生生拔高了数倍有余,将两个坐着的童子完全遮住。然后那术士也盘腿坐下来,左手中掣起一座铜铃摇晃,一双眼睛缓缓闭上。
等待。
只有“铃铃”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高台上,我的心越不安得厉害,像是要被那铃声攫住了心神。忽然铃声急促了起来,术士猛地张开双眼,大喝一声:“时辰到,布阵!”
火势又窜上来一些,不光是阵中的蜡烛,连周围的火把亦是一样,直接烧上半空,在顶端又微微地内倾,火尖上的蓝苗儿几乎相交,看起来就仿佛是这观星台的屋顶一般。两个小童的身体快速地旋转起来,他们所坐的圆环也转起来,变成了两颗灼灼的火球。术士举起木剑在空中划了个虚符,头顶上屋顶般的火焰急速聚拢,会聚到一点,突然化作了一道铜色光束指向天空。
这时,出现了。
即使不用望远镜也可以清楚地看到,那片苏伯伯口中曾出现过异象的星域里,白练般的银河突然扭曲,紫色的微茫再度升起,白虎七宿内几颗主星肆意流窜,最后排列成了一个同心圆,只一瞬又突然散开。然后再次流窜,排列,周而复始。那道紫茫就在排列成的同心圆中央,似乎是刻意吸引着众人的注意。我看着它,看着它,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同时那丝潜藏的熟悉感也再次浮出来……
银少年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又一会,耳边似乎传来谁的呼喊,一声急似一声。
“阿洛,阿洛……”
那是谁?他口中唤的人……可是我?
心思一半清醒一半恍惚,这时,那术士所在的环也旋转起来,火势凶猛,一下烧到了我的眼皮底下,我猛然惊醒,下意识向后一躲。再抬头看去,那道紫色的微茫已经赫然对上了术士的光束,越来越清晰,浓重得几乎要隐藏进夜空之中。两股力量在空中交缠着,眼见铜光被逼得寸寸败退,周围的火光也渐渐暗淡下来,隔着已降至半尺高的蜡烛火苗,能看见那术士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终于“啪”的一声,木剑从他手中掉落,随之火光尽数熄灭,整个高台一下子陷入了黑暗之中。
“护驾!”
一声尖叫打破了短暂的静默,无数打着灯笼的宫人涌上来,将皇上围住。高高在上的帝王正紧锁着眉头,目光深沉。那术士从法阵中央站起来,身子晃了晃,依然稳步走到帝王面前。灯笼薄薄的光打在他脸上,看不出面色,只嘴角残留一丝血迹。
他长身一揖,道:“陛下,贫道已尽力了。”
皇上微一低头,一个内侍立刻靠上前来,低头报说一刻半。皇帝脸色稍霁,点点头,温言道:“辛苦道长了。”然后回头招了两人来,扶那术士下去休息。
我心下紧张,想完了,该问到我们了,我可什么都没参出来。正思忖间,皇上已经走到我面前,惊得我握了一手心的冷汗。
“七王妃,可有所得?”
我心一横,屈膝跪下,硬着头皮回道:“儿臣不才,有负父皇所托。”
此话一出,空气仿佛都绷紧了。这时候一个声音横里插进来,道:“老臣倒是略有所得,敢请陛下移驾御书房,容臣细禀。”
苏伯伯!我用眼角余光快速地瞄了他一眼,只见他面色沉稳,语声铿锵,应不是为了帮我解围而信口说道,心里登时松了口气。
“好,摆驾御书房。”
明黄|色的丝履在我眼前转身而去,苏伯伯看了眼还跪在地上的我,略一顿,又叫道:“陛下。”
皇上停步,道:“又有何事?”
“陛下,七王妃殿下本与此事并无关联,不过是老臣一时心急,才将她牵扯进来。殿下虽天赋异秉,这些天来也颇勤恳,奈何并无真正学过,就算看不出端倪委实也怪不得她,还请陛下不要怪罪。”
皇上略一沉吟,转身对我道:“也罢,今日天色已晚,朕便允你明日一早便回府去吧。另赐珍珠百颗,绸缎十匹,是以褒奖这几日的勤勉。”
“谢父皇。”我恭敬地磕了个头,目送帝王远去。浩荡的队伍里苏伯伯回头对我温和一笑。
第二十七章 暂停下
我开始无比地后悔用三个字三个字写章节名,这不考验我概括能力呢嘛,这一章我想了半天也只觉得是整个事件的一个中场休息,那好吧,就“暂停下”,不要说我雷,我听不到,我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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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进屋门,脚下突然软了一软。小栗子赶紧跑上前来扶住我,哀戚戚地唤着:“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我由他扶着,进里屋坐下,说:“不碍事,也是我太不中用些,这一个多时辰竟比往常里看一夜的星还熬人。”
“主子可想吃点什么?”
我摆了摆手:“不了,打水来给我洗漱吧,早点睡了,明晨好早点回去。”
“是。”小栗子一边往外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什么可算结束了主子也能好生歇歇之类的话。
我歪在椅子里,想着明日赶早的话是不是先回一趟家里看看爹爹和娘亲,算起来有些日子没见了,身子一疲乏就更是小孩子心性般想娘亲想得厉害。之前本就打算着中秋节后回去,却总是被琐事给拖延了。
一会儿,小栗子一面喊着“王妃”一面从外面颠颠地跑进来,手里却并没有提着热水。
我皱了皱眉毛:“怎么了大呼小叫的?”
“王妃,是七皇子……”
南宫澈?我心里紧了紧,赶紧问:“七皇子怎么了?”
“七皇子殿下来接您了,马车就候在宫门外头。”小栗子喘着气,喜滋滋地说,“皇子殿下真是疼爱您,这会芓宫里头都说呢。”
我瞪了他一眼,道:“皇子殿下疼不疼我,你高兴成那样却为哪般?”
小栗子嘿嘿一笑,道:“主子们恩爱,自然就是奴才的福气。”
我也乐了,随手从手上撸了个戒子赏他。心里却仍止不住砰砰狂跳,方才小栗子甫一提南宫澈那一下,我居然想该不会是那星象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出了什么事。
其实苏伯伯与皇上走了也才一会,哪里就这么快有结果有行动?是我多虑了。
“洛洛。”月白色的身影跨进门来,先叫了我一声,“我们回家吧。”
“好。”我冲他笑笑,说:“可是我想娘亲了。”
“那就先去岳父岳母那儿看看,然后再回府吧。”
“南宫澈,你居然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你太好了。”我跳起来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开心叫道。
熟悉的薄荷香味,安抚了我整晚不安的那颗心,一时竟不想放手。我感觉到,脸侧的他,在笑。
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已被南宫澈打横抱了起来。
“洛洛一定累了吧,我抱你出去好不好?”
“不好,那么多人看着呢,人家会笑话的。”我小声咕哝着,却没要下来的意思。
“谁敢笑,我挖了他眼珠。”南宫澈用戏谑的口吻笑道,我却看见门口几个小宫女都缩了缩脖子。
我把脸往他怀里靠了靠,低低嗯了一声,任他一路把我抱上马车。
“对了,那天一直想问你,那些个星座的故事,你是从哪里看来的?”
“星座……”南宫澈的语气透出一丝困惑,“你这么一说,我才觉得,倒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到底是从哪儿看的呢……似乎,好像是天生就在脑子里,自然的……就像,就像它一直都在那里。”
“哼,不想说算了。”
他苦笑一声,道:“我哪有,想我那年看见那火红的流星,娘亲还在,推算下我当时也不过是不到两岁的孩童,哪里认识半个字。”
“也许是你娘讲给你的呢?”
南宫澈想了一会,说不会。
我哼了一声,心里到底有些不信,暗自决定改天去搜搜他的书房。
不再说话,脑袋就又昏沉起来,本来因看到南宫澈而暂时消散的疲惫感又涌上来。
眼前开始模糊……
“你叫什么名字?你是新来的星主吗?”银少年搂着宽大的袖子蹲在虚空里认真地看着对面那个正支着下巴坐在一颗着红光的球上的小女孩。
小女孩没理他,兀自耷拉着脑袋叹气。
“为什么我就变成了一颗星星呢?”
她抬头看一眼面前正张着一双澄澈的眼睛好奇却充满善意地盯着她看的少年,又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还是颗古代的星星?”
身量颀长的少年即使蹲下来还是要比坐着的她高些,那家伙竟拍了拍她的头:“这一片星群都是我的,我就住在你的旁边,我叫做……”
身上被轻拍了拍,少年和女孩一下子都消失不见,只听见南宫澈的声音吹在耳边:“洛洛,到了。”
我张开眼睛,脑子还有些不清不楚的,直到听见哥哥和娘亲的声音。
“这么晚,是那丫头么?”
“洛儿?”娘亲迎上来,站在马车外叫了我一声。
我一下反应过来,赶紧应了一声,掀了帘子下车。
“七皇子?”看见南宫澈跟着下来,娘亲愣了一愣,随即点了我脑门一下,骂道:“你这孩子又疯魔了,有什么要紧事不能明天再回来,这大半夜的还拉着七皇子殿下到处乱跑。”
明明嘴上说着责备的话,眼睛里的笑却满得都快盛不下了。
我挽住娘亲的胳膊,像以前一样歪着脑袋靠上她的肩膀,笑说:“娘亲又夸张,哪里就是大半夜了。”
娘亲也笑出来,向南宫澈欠欠身子,扭头拍了我一下道:“好了好了,快进来吧,哪有大半夜站在门口说话的。”
“都说了不是大半夜了。”我嘟囔了一句,直接被娘亲拖了进去。
“娘亲,中秋节怎么没看到你呢,我还以为你会进宫呢。”
娘亲眼风斜了斜,我顺着看过去,才突然现哪里不大对劲——哥哥除了开始那一声,居然就没怎么再说话,只闷闷地走在我旁边。
我转向娘亲,用口型询问:“他怎么了?”
娘亲闭了下眼睛,摇摇头,食指微微一指。我立刻心领神会,不再问下去。
娘亲步子缓了缓,等住自觉主动跟在后面的南宫澈。
“七殿下。”
“什么殿下,早就说过了,岳母大人与娘亲在世时候一般唤我一声澈儿就好。”南宫澈语意诚挚,又在扮乖巧了。
“那好,澈儿。”我一惊,娘亲她倒真是一点不客气,只听她继续说:“今儿个也不早了,若没什么事的话不如就住一晚吧。”
“好,但凭岳母大人安排。”
娘亲笑得脸上跟开了花似的,直说:“真是懂事的好孩子,既然你让我如你娘亲般待你,你就也别跟我客气,你若愿意,也可叫我一声娘亲。”
我走上前去捏捏娘亲的手,示意她可不能这么蹬鼻子上脸。南宫澈的娘亲是什么身份?出身再差,那也是皇帝的女人。
哪料我这边的意思还没传达到,那边已经——
“娘亲。”南宫澈的声音,含着笑意和真切的亲近。
娘亲脸上的花开得更盛,“哎哎”的应了好几声,然后道:“澈儿啊,娘亲借你娘子一晚可好啊,我们娘儿俩也许久没见了,想说说体己话。”
“呃……”
叫娘叫得那么利索,现在倒磨叽上了,这有什么好想的嘛。
看他半天没答腔,娘亲朝我使个眼色。我赶紧声打边鼓:“嗯,妾身也有些私房话想跟娘亲聊聊。”说罢,还配合着作了个娇羞的女儿态低下头去。
旁边传来“扑通”谁被绊了一下的声音。
我飞快而凶狠地瞟了哥哥一眼。该死!颜涉你又拆我台!
第二十八章 手足绊
在我和娘亲的双重攻势下,南宫澈到底是松了口。于是我和娘亲欢欢喜喜一路携手回了天颜居的时候,他则被哥哥领着歇在了客房。
“洛儿,那位殿下对你似是很着紧,我看你眉眼间表情也不大一样。你们感情进展得不错吧?”一进院门,娘亲就噙着一抹暧昧至极的笑斜睨我。
我干笑了两声道:“哪有,不过就是相安无事罢了。”
“那他刚才那一脸的舍不得是怎么回事?这任谁一看你们都是如胶似漆、片刻不得分离的小夫妻呐。”
我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娘亲继续沉浸在她的幻想之中,两手交握乐呵呵地说:“照这样算,你们什么时候给我添个外孙啊?”
“外孙?孩子?我才不要。”我扬了扬眉毛,回答得干脆。
娘亲却以为我是怕羞,倾身捏了我鼻子一下,笑道:“这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做女人都要经历这一遭。七皇子长得那么俊,你们的孩子生出来肯定漂亮得不行,最好也跟你和你哥似的是对龙凤胎,啧啧,真想赶紧抱抱啊。”
“您啊,与其指望着我,还不如指望您那儿子赶紧娶亲给您添孙子呢。”这老人家还真是越想越远了,再不打断她,指不定就给那还不知道在哪的孩子定上娃娃亲了。
听我提哥哥,娘亲脸色一变,手一甩,气道:“哼,那浑小子,不被他气死就不错了,哪里还指望的上?”
“对了,差点忘了问,哥哥到底怎么了?”
娘亲的表情一下就垮了下来,叹了口气,声音里竟带上些哭意:“你们两个,从小就都是不让人省心的。偏房那几个孩子,哪个不是争强好胜,个顶个儿的勤奋能干。娘从来不拿你俩跟人家比,只希望你们好好地长成|人。你眼睛不好,我这些年心思都扑在你身上,想着你哥哥他是男孩子,多少也有些忽略。好不容易把你嫁了,回过头来操心他吧,才现那孩子的心早跟我们有了嫌隙。”
我抚了抚娘亲的背,柔声道:“哥哥有时候不会说话,做事也莽撞,其实他很在意您跟爹爹的。”
“他在意我们,就该守在我们身边!”娘亲脱口喊出。
“怎么?哥哥要去哪儿么?”我禁不住也皱了眉头。
娘亲一点头:“那天中秋节,他一早就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说他要去参军。”
顿了顿又道:“他说要从军,我们也没异议,你爹爹当下就说要写个推荐信给兵部帮他在驻京的军队里谋个差事,他居然不要,只口口声声说要去边关。这要是战争时期,也便罢了,至少可以理解成他一片爱国之心,哪怕只是为了个人想建功立业,我们也断不会拦着他,颜家的男儿本该如此。可现在呢,新帝即位,四海升平,他要去边防风吹雨淋地做一辈子大头兵么?”
说着,娘亲又有些泫然欲泣。
我也愣住了,娘亲说得不无道理,哥哥想必也明白,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我突然现,我竟从不曾关心过我这个孪生的兄长。向来都是他主动地承担着照顾我,陪伴我,哄我开心的职责,我心安理得地扮演弱小的那个,享受他给的一切。却忘了他哪里就是什么大人了,忘了他其实也只比我早出生不了多一会,忘了他也是个需要照顾和宠爱的孩子。
“娘亲,让他去吧。”我听见自己平静地说。
娘亲抬起一双泪眼来疑惑地看着我。
“难得哥哥他有想做的事,就让他去吧。”
娘亲突然哭出声来:“你爹爹这么说,你也这么说。这个家是不是只有我多余了?”
我将娘亲揽进怀里,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