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理解,他理解,周围人、天下人也都理解诸葛恪的选择。
追随孙权,为孙权所爱护,是诸葛恪洗不掉的污点;跟随汉室,诸葛恪这辈子也就止步于郡守。
可现在诸葛恪已经是大郡丹阳的郡守,现在才二十岁出头,难道就因为追随孙权的污点,就要为汉室的荣耀而隐居?
自然不能隐居,眼前的形势也容不得诸葛恪隐居,他有更好的出路,也是家族的退路,仅此而已。
诸葛乔在兰台阅览至天暮,才带着食盒、誊抄笔记返回宫外的居舍。
馆舍门前,魏延的长子魏不霸牵着马儿在等候,见诸葛乔的敞篷小车从拐弯处出现,赶紧来迎。
诸葛乔也从车辕左侧轻松一跃含笑去接魏不霸,魏不霸赶紧打招呼:“伯松兄长,定国兄书信在此。”
魏不霸拍了拍斜绑在胸前的素青色的锦囊包裹,又咧嘴做笑:“曹不兴正向江都进发,他不善骑术,还得等七八日左右。”
如曹不兴、魏不霸这类人,喜欢别人叫他们的本名,而非表字、小字。
这类名字,本就是一种志向、生命意义的象征。
“那收获如何?”
诸葛乔在前引路,引着魏不霸进入馆舍,这是一座高级官吏的宿舍群,供入朝述职的高级官吏,或单身的朝官在此居住。毕竟人力都已遣归原籍开始生产,自然没有额外人力建设更多的屋舍。
历来朝廷的大型土木工程不是由军队完成,就是征发民役,或组织刑徒、奴隶去做。
江都目前就有这种建筑人力缺乏的状况,这也是大休养计划的后遗症,关中也不例外,田信规划的新城目前只存在于规划。
还要等粮食储备充足,工具齐全后再动工,争取一次把新城修筑到位。
应诸葛乔所问,魏不霸细细讲述曹不兴在山里的各种矿石收获。
因田信画写真的肖像图,所以这种画风正快速流传,官吏勋贵之家也渐渐有了绘画图像留在家中的风气。
先帝都有肖像图流传于世,那皇室也就没什么好忌讳的。
所以目前最出名的画师曹不兴就担负为新的皇帝夫妇绘画肖像的使命,为了搜集更可能丰富的色彩颜料,曹不兴与关平在山中搜寻。
丞相父子也有很高的绘画造诣,诸葛乔这位新上任的侍中,就亲自负责这件事情,这也是关羽托付给他的第一项重大任务。
天子容颜留驻于世,本就是极大的任务,容不得丝毫疏忽。
先帝的肖像属于被田信哄着骗了,所以才画了那么多,进而流传于世,被勋贵老臣供奉在家中。
魏不霸现在才十七岁,性格活泼,详细讲述各种他听闻的故事。
只是诸葛乔在翻看关平的书信时,脸色越发的木然,整个人的情绪仿佛被抽空了。
顿时觉得内心空荡荡,胸腔以下筋骨都被一把扯掉,让他站不稳、坐不稳,使不出力气。
又感觉信件里的字迹时大时小,冲击他的心灵,也仿佛一个个拳头,朝他打来。
等魏不霸察觉不对,诸葛乔已经回神,努力控制身心,长舒一口浊气,扭头去看院中青青橘树,盯着枝头一串鸡蛋大的青橘,吐出几个字:“奈何奈何兮,笼中彩雀乎?”
“奈何奈何兮,笼中彩雀乎?”
魏不霸嘀咕一声,看诸葛乔模样,抬手扣扣鬓角,大概能领会,就不知道是谁家女子。难道是田家那个惹不得的?
董允费祎等天子近臣死了一茬,谁还敢招惹田家那位?
可岁数又对不上,魏不霸思索着,准备回去给家里老头说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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