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只是做股东而已。
有这两类人,在朱祁镇看来,并不奇怪。
但是双方之泾渭分明,却让朱祁镇觉得很有意思。这些士绅即便是穷一点,却看不起这些暴发户,不愿意与这些暴发户一坐在一起,而这些暴发户们也瞧不起这些士绅,觉得自己钱要比对方多。他们凭什么看不起自己。
这非常有意思。
朱祁镇暗暗琢磨,什么不是利用这一点,做一些事情。
这个时候,一阵沉闷的,好像是雷声的声音打断了朱祁镇的思考。不是别的,乃是钱塘潮来了。
朱祁镇拿起望远镜。
却见远远的看见长天一线而来,有如一道白练,气势惊人,好似千军万马一般。而在白练之上,居然有几个红点,不是别的,正是钱塘江上的弄潮儿,在浪头之上,来回翻滚,上下挥舞旗帜,看得人惊心动魄。
随即声音越来越大,浪头也越来越近,随着两岸的收紧,海潮也没有那么宽了,但是高度却陡然升高,丈余高的潮头,距离观潮的地方近了。
以至于不用望远镜,单单肉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朱祁镇说道:“好大声势。”只是朱祁镇这一句话,淹没在滚滚的潮声之中,就连在他身边的怀恩都没有听到。
“轰”的一声,就好像陨石坠地,大军交兵,海潮重重打在岸上。而朱祁镇这个位置,观潮最好,也是受到海潮冲击最大的地方,海潮就好像无数军队,撞在朱祁镇亭子下面的巨石之上,顿时拍碎为无数碎玉,腾高数丈,水汽化作无数细小的水珠,到处都是。
朱祁镇都感到自己身前微微湿润了。
这种惊涛骇浪,实在动人心魄,朱祁镇倒是镇定自若,很多人都脸色苍白,双腿微微颤抖,虽然都知道,不可能让他们被海潮卷走,但是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生物本能。
一潮未落,一潮又来。
似乎是第一股大潮来的太快,这一段大潮,反而分为两截而来,一南一北,一快一慢,一前一后,滚滚而来,看上去并不相干,却被狭小的河道束缚在一起,随着河道越来越窄。容纳不了两道海潮。
于是乎,这两道海潮重重的撞击在一起。
崩碎无数浪花。
随即还有一道浪潮冲了过来。
这是一道回潮,就是前一道浪潮撞在河道岸边,激反回来,于是三道海潮撞在一起,更是一番奇景。
前后不过大半个时辰。
海潮也就慢慢的平息了。
钱塘江潮是有时间限制,也就这一两个时辰而已。
看过钱塘江潮,怀恩将一封文书奉上。
朱祁镇打开一看,自然是他在南京吩咐下去的事情。朱祁镇就细细看了起来。字数不多,大概有一两万字,但是内容清晰明白,却是对冼家与陆家这些的发展轨迹的一个梳理。至于作奸犯科之事,大大小小有一千多件。
核实的有三百多件,其余的都是风传。
真假有待核实。
单单是核实的就比王恕说的严重多了。
毕竟王恕在江南这一段时间,搞得当地士绅,怨声载道,可以说这些地方有力人士对王恕是人憎鬼厌,虽然王恕得了百姓爱戴,但是在消息灵通上,大受限制。锦衣卫与东厂在江南是没有北京那么厉害。
但是毕竟是一个专业的情报机构。
很多事情,想要瞒得过他们也是很难的。
当然了,朱祁镇也看得出来,这些核实的案件,未必都是冼家或者陆家做的,很多是冼家与陆家的掌柜仆人,为了自己的事情,借用了两家的权势。毕竟两家有如此大的家产,都不能当一户人家看,问是将之看为一个巨大的经济体。
里面人事之复杂,未必比朝廷之中干净多少。
不过,有几项朱祁镇却很明确看出来,是冼家与陆家上层决策的,比如十几家海商在海上失踪的事情,还有在陆上的几家灭门案,还有与江南当地很多打行关系密切,或许这些打行,就是这两家的夜壶。
黑社会这东西,其实也是因为城市化才有的。与经济的发展有正相关。
最少朱祁镇登基之前,江南有没有打行都不知道,即便有,也决计不如而今的打行业务如此之广泛。
朱祁镇看完之后,只觉得他看的都是资本毛孔之中,血淋淋的踪迹。
他将这文书放下,有些意兴阑珊的说道:“传令,回南京。问问下面,太子到什么地方了。”
“是。”怀恩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