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扼断某个人的喉咙。
父子俩短暂的对话不欢而散。
陆绅烦躁地推门出去,因为满腹心事而眉头紧锁,下楼时也差点失足踏空摔下去,险险地扶住扶手,陆绅抬眸四望,蓝色的墙纸,金色的纱帘,棕色的地板,墙边悬挂着海景图,这些都是按照付丞雪的喜好办的……让人心情舒畅的海岸风情·色调。
可当这个家里没有付丞雪时,就连空气都变得压抑,让人有种喘不过气来的紧绷感。
在一百米外的别墅里的事,陆绅不愿意去想。
也不敢去想。
他甚至无法想象某一天起床,发现付丞雪正在收拾行李,然后笑着告诉他,要搬去宫戚那里时,他会是什么表情——总归不会是什么让人愉快的表情,或许他会强颜欢笑,帮着心爱的儿子把行李拎进对门,然后笑着离开,在离开之后,独自跑到酒吧,喝得酩酊大醉,就像他得知两人正式出柜的那天。
这一天已经不远了。
陆绅一步步走下楼梯,心里像装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这让他的步伐显出老态。
这或许就是报应……陆绅想着,他抛妻弃子的报应。
陆绅先打开窗户通风,然后坐在沙发上,点燃万宝路,静静地抽烟……付丞雪在家时,他几乎从不碰烟,因为付丞雪对尼古丁过敏,所以虽然很多时候喉咙发痒到让他恨不得把手指伸进去挠,陆绅也硬生生忍住抽烟的——可这不仅没能让他戒掉烟,反而烟瘾渐渐加重,尤其是在付丞雪不在时,抽得更加凶猛。
前一阵子宫戚闹出未婚妻的虚假新闻时,陆绅卑劣地感到欣喜,为此晚饭都多吃了几碗,可隔天就风平浪静,也让他的侥幸被现实冰冷地浇灭……付丞雪是早晚都会离开他的。
或早。
或晚。
陆绅疲惫地抹把脸,异常心累,或许在付丞雪组建家庭前,他就与世长辞也好……陆绅拿开嘴里的烟,看着桌边的果盘上的水果刀,感到血液里翻滚的一种冲动,一种逐渐燃烧理智的冲动……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
他还舍不得离开他的宝儿,他那么努力地保养健身,也无非是想更长久地陪着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
陪到他老眼昏花,两鬓霜白。
陪到他的儿子也老眼昏花,两鬓霜白。
陆绅闭上眼,仰躺在椅背上……他舍不得死,舍不得离开这个有宝儿的世界,所以哪怕感觉内脏都逐渐被血液里燃起的火苗一点点灼烧,他也克制住仅有的理智,不作出任何疯狂的举动。
…………
付丞雪拿着一沓资料进门后,就看见陆绅趴在沙发上睡着的样子。
窗外的风流窜在客厅,让皮肤都激起鸡皮疙瘩,付丞雪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把征集来的宠物资料夹放在一边,去推推陆绅的肩膀,触手是陆绅冰凉的皮肤,付丞雪转身要去关窗,身后陆绅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还陷在梦里。
陆绅从背后把付丞雪扯进怀里,一个翻身压住,付丞雪露出惊愕的表情,陆绅缓缓低下头。
似乎要干点什么。
冷风吹在面上,低头的过程让陆绅慢慢清醒,原本即将碰倒付丞雪嘴唇的吻也在最后关头紧急刹车,偏移一寸,印上鼻尖,脸上挂出笑容,直起身,旁若无事地说:
“不是说不回来了么?”
付丞雪看了眼陆绅额上不知因何而起的薄汗,垂下眼帘,“今天在片场看你都没怎么吃饭,所以不放心回来看看,你会不会胃疼?”
就这一句话,让陆绅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股流水差点溢出泪囊,让他目中闪过微微的水光,陆绅掩饰性地偏头,看到窗外黑压压一片,问道:
“不早了,你吃饭没?”
付丞雪心不在焉地“噢”了一下,静默片刻,摸摸空空的肚子,抬头笑道,“我吃过了……你呢?”
陆绅也笑,“爸也刚吃完。”说着起身,“我去休息了,你也早点睡吧。”
付丞雪看着陆绅的背影,露出沉思的表情。
陆绅转身走了两步,又顿住,回头刚好看到付丞雪遮掩地挂起笑容,也沉默一下,低头看了眼付丞雪手边的资料,还是忍不住说:“你不要熬夜了……小小年纪,像爸爸一样熬坏身子就不好了。”
“嗯,我知道了。”付丞雪面色如常地点头应道,挥挥手,“爸你去睡吧!”
陆绅上楼,秦逸生正好推门出来,穿好衣服往下走,陆绅诧异地问,“你这么晚去哪儿?”
秦逸生奇怪地说:“去给他买点开胃的东西。”
秦逸生口中的“他”只有一个人,就是付丞雪,陆绅不允许秦逸生直呼名字,秦逸生也至今不习惯称呼“哥哥”,一直都是以“他”代称。
“他在宫戚那没吃饭么?”陆绅不可置信地说。
秦逸生不耐烦地点点头,“嗯,刚才宫戚打来电话,说他最近厌食症又有点反复,跟宫戚说回家吃,让我监督一下。”
陆绅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