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趁着下雨,先头部队攻击敌人,夺下一个山头,捉到一批俘虏。俘虏们一个个都饿得皮包骨头。
团长宣侠父正要派几个战士把本连队捉的俘虏送下山去,猛抬头,看见叶司令走来。
叶‘挺’淋着雨、踏着泥浆,走得很快。他的衣服上溅上了很多泥巴。日夜惨烈艰苦的战斗,熬得他脸‘色’黄瘦。他的络腮胡子长了半寸多长,胡子上滴滴的水点往下落;缺乏睡眠的眼里布满了红线。他总是乐观的充满‘精’力的,仿佛让人觉得,疲劳、艰苦、饥饿、淋雨、冷冻总不能制服‘精’力旺盛的人。
自从战斗开始,叶‘挺’就司令部设在战场的最前线,这是疯子军的传统,这样他指挥官才可以方便的从这个营、团指挥所跑到那个营、团指挥所,查问着、命令着、吩咐着。
疯子军所有指挥官都是这样,有时候就是看到他们突然出现在战壕里,出现在冲锋出发地,出现在炮火‘激’烈的地方,严峻而昂奋地指挥那场恶战,一点也不奇怪。
叶‘挺’边走边高声向战士们打招呼:“同志们,困难吗?”
“算不了什么!”宣侠父说
“算不了什么!”战士们纷纷说。
叶‘挺’很喜欢战士们这充满英雄气概的话语。对这个宣侠父还非常印象深刻。他说浙江省立特种水产学院毕业的高材生,毕业后放弃了以第一名的成绩获准公费去日本留学的机会,跟着江山到了湘西,然后又来跟着来到了西北。
叶‘挺’笑笑,说:“确实算不了什么。我们困难,敌人更困难。敌人有的部队两三天也吃不上一顿饭。同志们!我们遇到的困难是暂时的,可以战胜的!”
他的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给了战士们一种又奇妙又巨大的力量。
“宣侠父,把这些俘虏‘交’接了,然后了指挥所。”叶‘挺’说。“有任务给你。”
宣侠父到指挥所的时候。看到的是叶‘挺’脸‘色’铁青、冰冷。
一个参谋把一幅作战地图铺在地上。叶‘挺’一条‘腿’跪下去,双手撑住地,眼睛盯着地图。过了一阵,他抬起头,低声说了几句话。又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把烟的一头在烟盒上用力地磕了几下,吸着,沉思着。
叶‘挺’钻进了掩蔽部,他浑身让雨淋得透sh,帽檐上滴着水。
叶‘挺’盯住掩蔽部的墙壁问宣侠父:“你讲讲,要打下牛首山,到底有好大的困难?”
宣侠父心里谋划:“我把实际情况讲一讲,大概司令就会了解我们的困难。”他很有条理的把本团的困难情况讲了一番,最后,总括起来说:“一切都很困难;战斗非常‘激’烈。今天为了拿下那个小山头,光团指挥所的人,就和敌人拚了三次手榴弹!”
叶‘挺’铁一样的下巴,微微颤动。他直盯着宣侠父,眼里‘射’出两股严厉的光。他说:“‘敌人火力很猛,工事很坚固,小西天的地势也很险要,我们团就很难作战。’可以这样说吗?”
宣侠父怯生生地分辩:“我们团要攻下小西天,确实困难,确实”
叶‘挺’打断他的话说:“困难?我们这些人,不是为克服困难而来的吗?”
叶‘挺’望着掩蔽部外面,又声音低沉地说:“有些干部遇见的情况,本来困难的要死,可是他不空喊,他想办法克服困难,他有战胜困难的气魄。只有这样的人,才使人尊敬!”
叶‘挺’突然转过脸来,那铁钳子似的眼光又钳住了张有强。
“我们最困难的时候,也是敌人受不了的时候,谁能熬过这困难的最后几分钟,谁就是胜利者。你想想,马家军这些败兵,听到身后枪响,心里是什么滋味?我们在这里多耽搁一天,马家军炸开黄河决堤,河水泛滥地区的老百姓会死多少啊?我们在这里多争取一天的时间,早一日解放宁夏,早一日消灭马家军,不能再让马家军再干出这样疯狂的事情,祸害百姓!为什么你的眼睛只看到你们团而看不到我们整个的事业呢?”
叶‘挺’紧闭住嘴,停止说话。显然,他在尽力压制感情,使自己冷静。他的脸‘色’黑煞煞的,眼睛闪着清冷而刚毅的光。
过了好一阵,叶‘挺’又说:“……战士们知道目前忍受这些艰难的意义。因此,他们有无限的勇气,他们要求用一切方法痛击敌人,消灭敌人!”
叶‘挺’盯着宣侠父,盯了足有一分钟,说:“你没有战士们的英雄气概!”他的声音为那被压制的感情冲击而微微有些抖动。
叶‘挺’走出掩蔽部,站在战壕里,望着北面炮火‘激’烈的地方。
宣侠父跟着走出来。
投笔从戎以来,宣侠父是听惯了命令声的。他具有军人的心肠和习惯。因此,他对旅长这种爽直、尖锐的责备和那带着权威、命令的口气一点也不反感,可是有一种灼热的痛苦抓住了他。这种痛苦是那不能原谅自己的责任心引起的。
宣侠父脸‘色’严峻,那由心里涌上来的难过爬上了嘴角。他说:“司令!我想,你是知道我们有勇气正视自己的错误!”
叶‘挺’眼光温和了,他说:“你们团党委要让每个同志确实了解:我们敢于取得胜利,也善于取得胜利!”
宣侠父跟上叶‘挺’打仗有些日子了;远在湘西征战中,他们就并肩出入在炮火中,同志的情谊就牢靠地建立起来了。
宣侠父深深地知道,你对自己的职务忠实,把任务看得重于生命,叶‘挺’就支持你,鼓励你。一个战斗英雄牺牲了,叶‘挺’会痛苦得水饭不能入口。当你负了伤,叶‘挺’能整夜守着电话机等候医生报告伤势,还百忙中骑上马到医院看你;他会命令医生说:“你一定要救活他,党‘交’给我的无价之宝不是别的而是干部。”可是你要动摇畏缩,不坚决执行命令,叶‘挺’便决不留情的按纪律办事。想到这里,宣侠父又产生了一种惭愧的心情。他觉得,自己比起叶‘挺’那种忠诚坚定来,该多渺小啊!
雨越下越大了,满山头上雾腾腾的,十来公尺以外什么也看不清。枪声、炮声一阵一阵地轰响着。
叶‘挺’说:“宣侠父,我已经说过了:你们今天晚上一定要拿下小西天。”他指着牛首山正北一片山地,说:“‘插’到敌人中间去,积极向敌人进攻,配合正面部队打击敌人,沿着牛首山,向青铜峡口的守敌进击,这样,我们的主力部队,才能‘插’到青铜峡口附近摆好阵势,打击敌人;我兵团的大军才能大放宽心地在金积一带扩展攻势。”
叶‘挺’向炮火猛烈的地方走去。
宣侠父望着叶‘挺’的身影,直到看不见。他直‘挺’‘挺’地站在‘交’通壕上边,听不见那狂风似的炮火声,看不见前面的烟雾升腾,也感觉不到雨顺脖子往下流;叶‘挺’那宽阔、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动也不动地屹立在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