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有一家‘门’前,好像正在烧化一堆锡箔,火光闪烁,衬得夜‘色’分外浓黑。
经过一个窄小的胡同,后边靠近公馆旁边的池塘,只听风吹塘边的芦苇萧萧作响。
公馆的大‘门’口,‘门’灯熄着,虽有月光,‘门’前仍黑黝黝的。
林长民心里有点无奈,自言自语的说:“我的小徽徽,省这点电干什么?夜里‘门’灯要开着!”
他正去揿‘门’上的电铃,却发觉后边不远处有一道强烈的电筒光‘射’来。他回头一看,轻轻在说了:“咦!邵飘萍!”语气意外而惴惴不安。
邵飘萍穿一身黑中山装,披着件黑马‘裤’呢獭皮领大衣,头戴一顶呢礼帽,手拄“司的克”,由一个打电筒也穿黑大衣的副官陪着,正在从岑寂中走过来。显然是到林公馆来拜访这位先在国内的研究系领袖林长民的。
林长民带着拖拖沓沓的迟疑,迎着走过来的邵飘萍跨步过去,说:“啊,飘萍兄!你?”邵飘萍脸上‘阴’阳怪气,一双眼睛冷冷的,温文尔雅地左手拄着“司的克”,伸出右手来同林长民紧握,一口浓重的浙江口音,说:“宗孟兄,我是特地来看望你作夜谈的。大局蜩螗,很想听听高见啊!”
林长民心头泛起一阵反感。
这个世界还没有政客不讨厌这种无法无天的记者滴。
对这种人不可不防!由此,可又不能让他感觉到了。林长民心里想着,脸上却哈哈笑着,举起右手作“请”的姿势,说:“请请请,请进去坐。”
邵飘萍嘴里连声说:“好好好!”随林长民进了大‘门’朝里边走。
客厅里,程夫人拨亮了客厅里的梅‘花’形大挂灯和枝形壁灯,将客人请入客厅,替客人将呢礼帽、獭皮领大衣挂上衣架。
林长民邀他说:“走走走,到我房里坐坐。”两人一同从客厅侧‘门’走出去了。
“请坐。”林长民请邵飘萍在上首沙发上坐下。程夫人已经用托盘送了两碗新泡的盖碗龙井茶进来,给邵飘萍敬了茶,也给林长民敬了一碗。
林长民正同邵飘萍寒暄着,程夫人已经轻轻退出客厅掩上‘门’走了。
两只泡茶的江西景德镇盖碗瓷质细腻白亮,使人看了心里爽豁清净,冒着腾腾热气的碧绿茶叶幽爽清醇,馨香甘雅。
邵飘萍和林长民都端杯呷了一口。客厅里,生着有洋铁皮管子的‘花’盆式大火炉。火封着,温度适中。
邵飘萍放下手杖,搓着双手。他仅不过三十岁光景,拿手杖是讲究气派,当然也是防身。那是一种拔开就是利剑的手杖。
林长民将现在于上层社会非常有面子“希尔顿”香烟罐递去,邵飘萍却‘摸’出自己的扁金烟盒“嗒”地打开取了一支香烟衔在嘴上。
邵飘萍用打火机点烟,忽然用手指指通向家霆卧室的那扇‘门’,问:“宗孟兄,这里可有耳目否?可以密谈一番的吧?”
林长民心里颤动了一下,明白:刚才进客厅时,‘女’儿林徽音的房里亮着灯,邵飘萍一定也注意到了。这种干政治记者的,真是处处‘精’细小心!呵呵一笑,说:“那是我‘女’儿徽徽的房间,她还小,大概在做功课什么的,一会儿也就睡了。我们所谈的事,她听不清,也听不懂。”
邵飘萍近视眼镜下,两只蛇眼忽然泛出一种肃杀之气,带着一种‘逼’人的猜度和审视,吐口烟,点头说:“西北出了一个江疯子,这是个战争狂人,此人的崛起,对当今国家局势,只怕会有一场巨大的动‘乱’。徐大总统刚刚上任,南北之间,好不容易才停战,战争如果再次爆发,将是国家民族的大不幸。其情形之严重,胜过去年的南北战争!徐树铮一直就在厉兵秣马,南方党人也活跃起来,而曹锟等直系将领也在蠢蠢‘欲’动。想必宗孟兄也有所闻,不知对此有何见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