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甲军0
爷爷了。
没有系统的无产阶级理论,只能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看到什么地方落后,就按照自己所知道的将它修补。马列主义联系中国实际国情创造出思想,到了杨沪生这里,没有马列主义,只剩下中国国情了。
原本只是存在于课本上,早已过世百多年的马爷爷,现在突然活生生与自己活在同一片蓝天下,杨沪生自然心虚得很。
去见马克思吗?领袖在一九七六年去见马克思了,总设计师在一九九七年去见马克思了,而自己却要在十九世纪六十年代去见马克思……这算什么事情?人家都是坚定的伟大战士,自己只是一个自封为左派的小人物,又有什么资格去见马克思?
“秉誉,我们是否应该邀请老爷子到中国来指导指导?”
史秉誉一愣:“老爷子?哪个老爷子?……啊,你是说马克思?”
杨沪生没什么好气地说道:“除了他还有哪个老爷子?”
“你让马克思到中国来指导我们革命事业?”史秉誉眨眨眼睛,看着杨沪生,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老大,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杨沪生无法忍受史秉誉如此跟自己说话,没什么好气道:“我自然没跟你开玩笑,咱们都是无产阶级战士后代,怎么说也该接受祖师爷教诲才是。难道你不希望伟大的思想家、革命家马克思,指引我们走在金光大道上吗?”
“玩笑,玩笑,你一定在给我开玩笑。”史秉誉摇晃着脑袋不以为然道:“老爷子自然是无产阶级领路人,不过人家可是说无产阶级要在先进的资本主义国家首先成功,咱们中国现在有多少纯粹无产者?当然不是农村无产者,按照老爷子说法,农民不过是无产者的同盟军而已,人家根本不认为有在中国先实现的可能性。”
看看杨沪生欲言,史秉誉气也不喘两口再说道:“何况按照历史书上所言,这个第一国际简直就是一个大杂烩,里面什么东西都有,好象有不少机会主义路线,把老爷子请过来,要是那些机会主义份子也跟着过来了,什么无政府主义,什么极端自由、民主主义,再来一个民族主义,那我们这里才好看呢!而且意识形态这东西最可怕,左也不是,右也不行,把这些人搞过来,到时候我们这里还不乱成一锅粥了?”
“我倒觉得聆听一下老爷子教诲,对我们应该大有好处。”
史秉誉不客气地回敬道:“现在不是二十世纪,中国也不是十月革命前的俄罗斯,我们现在首要问题是让中国有个和平环境能尽快走上工业化道路,而不是在小农经济的中国实现。你要将中国建设成堡垒,就不怕全世界所有敌视的国家联合起来对我们宣战?就是不宣战,光封锁恐怕也够我们受的。”
“那么你说应该怎么办?怪哉,无产阶级后代居然害怕。”
“不是害怕,只是现在时机还没到,硬要套上标签,这属于教条主义,是根本不实际的。我们很多政策不是都带有社会主义色彩嘛!我觉得这样就不错,先让中国成为世界最强大国家就好,跟我们那时候美国一样,一超独霸。、社会主义,管他什么主义,人民能过上好日子就是好主义。”
“你这是实用主义,批判过的。”
“实用比空想要好。追求不切实际的幻想,危害更大。”
“ok,算你有理,继续说说你对第一国际和老爷子的想法。”
“这个嘛……第一国际还是免了吧,不过邀请老爷子到中国旅游讲学或者这应该可以,不过有一点,老爷子不能煽动咱们国家工人起来与政府对抗,真要在中国搞什么‘无产阶级联合起来用暴力手段推翻资本主义制度’,一乱大家都没个好。对老爷子合理见解,我们自然应该接受,但这只能通过议会,要法制而不能要暴力。(“你这是幻想议会斗争,属于老爷子批判过的右倾机会主义。难道在没有压力下,那些资本家愿意将自己权利无偿送给无产阶级吗?”杨沪生对史秉誉所说的议会讨论嗤之以鼻,自从议会在土改问题上阻力很大后,杨沪生对议会斗争就失去了兴趣。)一个人民的议会当然可以制订对人民有利的政策,为了大家不坐在火药桶,议会该做出的让步还是会做出的。”
杨沪生不再对议会表示什么意见,所谓的人民议会,按照杨沪生想法,这根本是有钱人的乐园。什么全民公投?搞了半天选出来的都是些有钱人!不过只要史秉誉一天掌管议会,靠他在议会里的威望,要是通过一些对底层百姓有利的议案并不是那么不可思议,这点杨沪生还是相信的。
听了史秉誉的话,杨沪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这事情咱们慢慢再研究吧。先看看这次赣州工潮该怎么解决……巴枯宁,这俄罗斯大鼻子居然有兴趣跑到中国煽风点火来了,既然来了,咱们总不能让人家在中国待得太寂寞。”
“你不是要跟老爷子保持一致吗?既然批判过巴枯宁主义,这个巴枯宁总是参加了第一国际的。这第一国际去年才成立,你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让老爷子识破险恶用心的?”
杨沪生又不是共运专家,他自然不明白巴枯宁与马克思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史秉誉问了,他只能很老实地坦白道:“不知道,你知道吗?”
史秉誉心神定定看着杨沪生,没多少时间又耸耸肩膀,做了个鬼脸:“我自然……也不知道。”
杨沪生一愣,接着捧腹大笑。史秉誉也不再摆出一副臭脸,加入到笑声中。
笑了会儿,史秉誉道:“不知道是不知道,不过我想现在老爷子应该还没有识破这个巴枯宁是什么货色,甭管人家是不是机会主义,至少他现在应该是代表了第一国际。你要让他不太寂寞,老爷子对你恐怕很难有什么好印象了。巴枯宁还没成了机会主义份子,你先成了跟西方其他统治者一样,反对《宣言》的反动份子。这大帽子扣在我头上,我是无所谓,不知你是否愿意?”
杨沪生不以为意,走到椅子旁,坐下将电报拿了过来。自语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我在台上一天,别人怎么形容我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做人只要问心无愧就是。倒是这次赣州工潮,一个处理不好,对我们声望负面影响太大,必须要认真对待!”
原本杨沪生并不想与赣州工潮有什么联系,不过既然赣州工潮有第一国际背景,杨沪生就不能小视了。以前不管是农村怨言还是福州工潮,这都是中国自己的事情,那些人没一个纲领性文件,组织性也很差,政府以仲裁者身份出来,处理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而工人运动在西方各国历史悠久,人家不知有多少经验,要是把那些经验搬到中国来,这可有杨沪生乐得了。
事态既然与刚才想象不同,光让史秉誉去处理,杨沪生自然不会放心。
电报不止一份,杨沪生在看有关巴枯宁的电报,思索着如何处理这个“机会主义份子”。而史秉誉拿起另外一份电报,看了会儿,皱着眉头将电报递给了杨沪生。
“这份电报是关于工人如何与资本家斗争的,大哥你看看。”
“哦?难道不是上街游行吗?”说着杨沪生将史秉誉递过来电报接了过去。
越看杨沪生脸色越差,眉头渐渐锁在了一起。
有了外国工运经验,赣州的工人自然不再满足于上街游行示威,到政府门前请愿。
电报中介绍,工人的要求是要么加工资(自然远比最低收入保障要高的工资)、减少工作时间(天可怜见!一天工作八小时还多了?难道天天守在家里也有工资拿这才叫合理吗?看到这一点,杨沪生只能翻白眼了。),要么出资送他们回家乡。当罢工一开始,那些工人就静坐在厂子里——这显然是欧洲的先进经验——只要工厂一天不同意他们要求,他们就一步也不离开位置。不光不离开,连工厂让其他人代替他们生产他们也不允许。
小小的一个赣州,卷入罢工的有十五万工人,为了让资本家将钱搬出来,一些年轻工人还把工厂变成了堡垒,大门让他们从里面堵住了,至于厂里通道,这些年轻工人还拿着棍棒封锁起来。为了防止资方与劳方之间因为尖锐的矛盾出现流血事件,保证不出现这种意外,赣州警察局出动警力封锁了厂外道路,并且打算派人进入工厂,告诉工人有什么事情好说好商量,停产霸占厂区这种违反法律的事情还是不要做的比较好,可人家连门都不开,和工人谈判的警方人员自然也就进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