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理?现在官员随然急需换血,却也急不得,地方察举选拔官员,难能得到真正有才能的忠直官员,科考选拔却又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完的事,在时机成熟之前,我们也不好把现在这些官员逼得太紧,只要让他们不敢太怠慢正事,太放纵骄横就行了。”
段璐闷闷得哼了一声不说话,我催她说:“那五千酬恩兵勇的事你都办妥了吗?这诸多手续繁杂,你还不去办?”
段璐这才很不情愿的放开了刚才的话题,去办自己的差事,红绡这时对我说道:“长雄关相关的情报,韩老前辈说明日启程前就能送来。”
我“嗯”了一声,红绡犹豫一下又说:“韩老前辈的信使还让我把韩老前辈的一句话转告小姐。”
“哦?”我略微好奇的等着红绡转话。
只听红绡说道:“韩老前辈问你,鬼阁之事打算作何处理。”
我一愣,地煞族的情报果然来的准来的快,我招揽鬼阁的事情这么快就被韩雾崖得了信,以地煞族和鬼阁之间的仇怨,韩雾崖这一问自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果我不认真做出能让对方认同的解释,只怕我和韩雾崖刚刚建立起来的默契会立马被毁得一干二净,对芳庆用兵之事也不会再这么顺坦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没想到以鬼阁的隐秘,竟然也这么快就被地煞族摸到了尾巴,我又得去见趟这个倦老头了。”
这回我和韩雾崖之间的对话远比上次要艰难,韩雾崖冷冷的盯着我,言语之间只有一个意思——鬼阁与地煞为仇,是伤师父韩晓风的元凶之一,我收揽鬼阁是不是想备作与地煞族决裂对立的资本。
我多番解释,说这样方便盯紧其他四镇边兵,方便掌控人心暗涌的官场,方便在一些需要做明了的事上拿鬼阁做挡箭牌以掩盖地煞族的存在,方便我帮地煞族做幽朝的地下皇帝……
但任何解释都不能让韩雾崖释怀,他疑的是我这个人,诸多解释只能做借口,却无法证实我的真心所想。我无奈地抿了抿嘴,最后说道:“韩老前辈既然不信我,日后鬼阁之事我会派人巨细相告,而地煞族正对鬼阁所做之事,不必对我言明,这样韩老前辈可满意了?”
韩雾崖一直松散的目光这时才收紧了起来,“且看你是否能做得到。”
“岂敢对前辈失言。”我总算稳下了和韩雾崖的关系,却对棪鬼心生愧疚,鬼阁之事原本都是他的苦劳,我却这样连个商量都没有就卖出去了,我虽然身在天下漩涡,却并没有真心要掌控多大的权势,所以鬼阁这样的道具,对我来说可有可无,能用则用,不合用就扔了,反正鬼阁这样阴森森的东西我本来也不喜欢,但棪鬼,他是否能对鬼阁也这般放得开?
我出了韩雾崖的府邸,在幽都的街上徘徊,心烦意乱之下,竟然不知为何向皇宫的方向去了。此时刚刚入夜不久,皇帝虽然已经移驾宁阳殿,但却还在批看一些奏折,并没有入睡。
我平日不怎么疏理奏折,处理琐碎政务,这些事都是韩雾崖带着理政房的大臣们打理,其中一些比较重要的奏折虽然会呈皇帝批阅,但下面也是早附好理政房大臣们处理意见的,皇帝即便有自己的意见批示,最终决定还是要理政房来做,皇帝依然没有实权。
但此时的皇帝却依旧披灯伏案认认真真看着自己手中的奏折,并批复自己的意见。
我看到他在8月科考取士的筹备奏折后批示说要增加殿前论策,看到他在边兵轮换的奏报后写下要交换把禁军和边兵的小范围轮换做成定制,看到他在一篇呈颂地方并蒂仙兰祥瑞之相的奏章前沉吟良久,然后忽然感慨道:“并蒂仙兰,与朕何干?朕的祥瑞是邺源岭鬼煞,有此一鬼煞,朕此生才能再生祥瑞啊。”
邺源岭鬼煞,皇帝怎么知道那个鬼煞是我?卓浪连这些事都告诉皇帝了吗?
之间皇帝把颇为不屑得把奏折扔到一边,空空看着前方说:“此番芳庆用兵,如能一雪当年之恨,玬儿,你可会少怨恨朕一些吗?”
我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我出力为母亲雪恨,你到想来揽功?接下来却听皇帝又说道:“没道理啊,朕对你的亏欠,未曾有半分可以弥补,哪儿还有什么脸面祈求你你能原谅朕。只是……”皇帝说到这里看了看还在身侧磨砚的内侍,没再说下去,只是命内侍退下,留自己一人在空旷的宁阳殿里轻轻敲着桌案低吟:“青衣卷风入边关,凤钗伴戏成夙缘,西陲一望过初秋,墨纸丹青锁金銮。秋复还,锁依然,西陲血,墨淡残,缘今如梦悲且恨,空留颓志,百年终归何颜诉衷肠。”
这婉约悲戚的清唱殿外三步就听不清了,可我却伏在宁阳殿的顶子上尽数收在耳中,我隐隐感到青衣凤钗、西陲丹青,说的似乎是皇帝和母亲在五年前惨变之前的一些事情,或许是二人的初逢相识,或许有二人的山盟海誓,而后面的话尽是现在皇帝心中的凄然和愧疚。
“茉儿此番长雄关用兵定会为玬儿你一雪血仇,我却没什么能帮她的,终究,我和当年还是毫无差别,依旧是个无能的皇帝啊”皇帝面色悲漠颓然伏案,一行眼泪从脸上划下,“我就算是想再认认真真开始当这个皇帝,所能做的也只是在这些奏折上做无用的批文,韩雾崖也好,茉儿也罢,都无心再扶持我这个无能的皇帝正位了啊皇帝呵,幽朝的皇帝?何其荒唐啊”
我看到皇帝一阵悲戚后忽然疯狂抓过身边还没批阅的奏折一口气不歇得处理完,然后发泄似得一把将桌案上的笔墨纸砚推落在地上,随后,向后一仰躺在坐榻上长吼一声,就胳膊覆脸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殿外的内侍犹豫着不知是否该进去帮皇帝就寝,我在远处悄悄施术,那几个内侍就在宁阳殿外噗通通摔倒,昏昏沉沉睡去了。
我轻轻推门进了宁阳殿,从地上被墨汁沾染了的纸卷中找出一张还算可用的,微微沉思一会儿在上面写下几行字,然后平展铺在桌案上,临走时,我没扶皇帝上睡榻,却从榻上取了一床薄被盖在他身上。
第一百五十章
长雄边关,历来为幽国西关险要,长雄关以西,芳庆三州四十一县一马平川,长雄关以东,河谷坦荡可以直逼幽都,这个从来都是重兵驻防的险要关卡即便是在经历了幽朝朝堂动荡之后,依然有十万雄兵据守关城。
我身为左相,原是位高权重,亲自领兵,将官也不会不识趣地找我麻烦,在交接过兵权、了解过关防兵将琐碎细节后,我向正三品建武将军张率问起了当年齐家老宅的所在,张率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老老实实回答了我。
长雄关长期没有得力武将领衔,偶尔派几个总兵都是沈家收钱后打发来的草包,在军中形不成威望,而三个万户将军品职相等,各管各家事,这到使我的到来很容易就形成权威,万户将军们也都小心摸着我脾气想得个赏识。
我明白这些,因此职阶去齐家老宅翻检一番,终于找出一把锈剑。
第二天早帐击鼓,三个万户将军带领其他武馆汇聚大帐,我走在几案前,把手中锈剑啪嗒一声拍在案上。
“这是我从破军将军老宅中寻得的剑,沧桑十几载,剑已锈迹斑驳,中将士,我问你们,你们手中的剑是否也如此锈蚀了”
众人面面相觑,只见张率先站出来说:“但有军令,手中剑即可饮血沙场。”
他们对幽国斥退芳庆使者的事早已知晓。
我扫示众人又问:“破云将军治军如何?”
回答的还是张率:“掌兵宽仁,行令严谨,对敌进退有度,策令无差,一身武艺更使我等钦佩不已。”
“破云将军之后,历任总兵治军如何?”
张率犹豫一下,却见一旁虬髯暴脾气的威虎将军赫山霍然站出来说:“娘的乌七八糟”
我一笑,从案上那起锈剑,在空中一挥一抖,源力倾注其中,剑周锈蚀尽去,铮亮的铁兵之骨嗡鸣作响,只看得一众武官目瞪口呆。
“我幽朝已非沈府一家之朝,绝无可被四国欺凌之政,昨日芳庆不动一刀一剑,血灭武功勋贵之家,今日我要叫他知晓,我幽朝武人只要没有弱君昏臣牵肘,就是他芳庆看了都会腿抖的虎龙我要让芳庆的咋种见识一下,什么是幽朝武人的血骨,让他们知道,幽朝武人的血骨,就在长雄关三营九寨” 我甩手把剑插入几案,裂木之声静默后,剑身已经完全陷入几案,并插入到下方土地。
“我非破云将军,却只望能行破云将军之兵道,你们,可愿随我”
武官们一个个都鼓气起来,从胸腔里蹦出呐喊:“甘愿效命”
“好芳庆傲慢,武备不足,而我军粮草补给已经基本充足,各位将军各归营房整兵备械,两日之后,我们杀进芳庆”
当晚,张率来求见,他见了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大人既要行破云将军的兵道,还望大人能赐教一二。”
我笑着让他坐,等他说,只见他添了下嘴唇,才略微迟疑得说:“大人初到长雄关,三日不到就准备发兵,兵不知将,将不知兵,军策未定,行伍未练,粮草也征得草率,敢问大人的兵道是何意?”
我微微一笑,“将军性子谨慎,但却不在大事上糊涂。”
张率见我这么说,愣了一下,语气中也多了些诚恳和真挚劝谏,“还望大人细灼细言。”
我捏了捏手中的茶杯,留下五个指印,说:“我知将军,也只赫山,更知长雄关兵将意志消磨的苦闷,只此就够了,众将士要知我,出兵后三天就有分晓,到时候如果将军还是质疑,我再次立誓即刻回兵。”
张率忙称不敢,神色间还是极不放心。
“兵者诡道,我们突然发难,芳庆战备不足,必定要吃大亏,芳庆封侯割据,不能齐心,一旦受挫人心惶惶,只要稍使手段就极易各个击破,从长雄关往西到牧德城,车马方便,只要仗打得好,粮草不愁运输不畅,而牧德更是芳庆粮仓,只要乘势攻下牧德,何愁粮仓不济?更何况,我兵策不是未定,而是早已多方部署,等到一开战,芳庆必然乱作一团无力反抗。”
其实,在此之外我还有别的考虑,只要我尽快在西关立下战功,就能对其他三镇边兵形成威慑,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张率虽然对我所说的部署、兵策不怎么笃信,但看我决意已定,思虑一下,然后说:“出兵后三天,我再寻大人相议。”
我笑着送客,对这个张率倒是极其欣赏起来。
两日后,大军起行之前一个时辰,我让青兰带着五千酬恩兵勇直接奔袭牧德,牧德距长雄关七百里,他们每人两匹马换乘,中途短歇一两次,一天就能奔袭到长雄关下,芳庆守兵定然来不及动作,等他们想有所行动时,我长雄关八万大军已经压在了他们的后腰上,想动也怕是动不得了。
长雄关以西三州四十一县,大大小小共三十二个诸侯,兵力分散,没有统一的军事统制,五千酬恩兵勇过境事,有些小诸侯就已经惶惶不安,长雄关大军尽出的消息传回后,当即收拾家当往牧德城退去。大诸侯们察觉到五千酬恩兵勇的动向后开始召兵准备追击围剿,但我手中的八万兵也分为前后军日夜赶路,很快就压在了他们的封土疆界。
芳庆诸侯大多对百姓横征暴敛,我每过一处,都选当地德望之人暂领地方事务,军士对百姓秋毫无犯,百姓们反倒乐得安居,芳庆诸侯的兵都是从领民人丁中征来的,因此军队士气也打打了折扣。
清州共叔候近万人的军队,在试图退守牧德时被我这边的前军追上,万人军队立马哄散了三成,剩下的自然被杀了片甲不留,此时的张率见了还哪儿提出兵三日的事?只恨自己所率后军没赶上这样的功劳。
他们不知道,芳庆从军中到民间对我们盛赞不已的口碑可不是凭空出来的,地煞和鬼阁的暗中用作起了极大的作用。
等我们大军一路横扫到牧德城下时,上面早已招展着“齐”字大旗,我身边将领都奇怪芳庆什么时候多出一个齐姓的大奖时,只见青兰在城墙上探头和我招招手,然后就让士兵开了城门。
我有些郁闷,我身后的中军大旗是红边白底,空白一片没有任何标志和姓氏,我原本没姓,也没在大旗上写身为左相的“陆”字假姓,只留着一片空白做我的军旗,可青兰,她和五千兵勇是钦差卫队,作战竖军旗自然要竖我的姓氏,这个“齐”就这么被青兰毫不客气地搬了出来。
身边将军们见守着牧德城的竟然是我的钦差卫队,更是一个个莫名其妙,这大大的齐字旗是怎么回事?
青兰见了我绝口不提齐字大旗的事,张口闭口都是正儿八经到我不好打断的正事。
“我们偃旗奔袭到牧德城下时,牧德城门守兵还看着我们发愣,根本没来得及关闭城门,段璐又按事先安排割了城守和两个兵将的首级挂在马上四处展示,牧德守军当时就散了,打他们就像赶鸭子一样,只是一队芳庆士兵突围时拼得凶,我们才折损了些人手。”
我点头,泵西牧德的事还是进行的很顺利。
“这十天里逃进牧德城的芳庆军队前后约近三万人,都被我们竖着芳庆军旗诱进瓮城杀了精光,城中箭支因此用了十万支,收回处理后,损耗大概在五千支左右。”
我又点头,瓮城只要门一堵,四面城墙上弓箭手一围,困在瓮城里的军队就都是活生生的靶子,还毫无反抗之力,五千酬恩兵勇在突袭牧德时损伤的一百多人,而诱杀三万芳庆军队只伤了四五十人,死了七个人
“段璐已经去往庆都,红绡也在探查沿江消息,您要求的草人也都完工了,十日里我也已经把牧德城中的兵船收集到一起进行了简单的训练,即便是真的顺江而下直奔芳庆,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我这回摇头,“我们的兵不习水战,庆都的兵是水兵精锐,我们不能沿江而下和他们打水战,还是按之前的计策,就地找些惯水的百姓,给他们优厚的酬劳,让他们穿上我军军服把所有兵船都排成战阵前往芳庆,船上扎着的草人也要军服裹身,做出我们沿而下奔袭庆都的假象,我们则快骑去夺江阴渡河。”
牧德在沱江南岸,北岸则是峭壁山石,无法筑城,下游庆都里王宫内院所在的主城在河北岸,所以我得想办法在不被芳庆水军纠缠的情况下尽快让手中这群旱鸭子渡到岸北,这样才能充分发挥长雄关骑步兵优势,扬长避短攻取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