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振闻言,登时惊醒过来,立刻咽下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开火命令,大声叫道:
“按张副将说的办!”
虽然杨振紧抓着火枪木托的双手已经攥出了汗,但是他终于耐住了性子,并要求城上的诸将继续等待最佳的时机。
方才张臣的话,虽然没有完全说清楚理由,但是杨振已明白过来了。
冲在前面的这支厮卒阿哈队伍,不仅承担着为身后清虏主力运送云梯等等攻城器械的任务,而且他们还担负着吸引城头守军第一波火力输出的任务。
说白了,他们都是炮灰队伍,让他们冲在最前面,除了干些抬飞梯、树飞梯之类的体力活以外,就是要让他们大量消耗城上守军的枪炮弹药滚木礌石等物资。
因为明军铳炮火器的弹药装填与击发,普遍十分缓慢,往往在打完了第一击以后,需要相当的时间才能完成第二次装填,然后完成第二次击发。
明军铳炮火器两次击发之间的这个时间段,往往就是明军火器队伍最为脆弱的时候。
从原时空的历史看,清虏军队对明军火器发射的这个间隔规律,显然十分熟悉。
既然他们对明军火器装填繁琐,两次发射之间有较长间隔的这个规律很熟悉,那就绝对不会不充分利用这一点。
如果杨振把自军枪炮的第一波火力输出,浪费在了这些派过来吸引城头火力的厮卒阿哈身上,那么面对紧随而来的清虏精锐步甲可就麻烦大了。
果然,城头上的铳炮没有在厮卒阿哈队伍冲过冰冻的护城河之时开火射击,使得跟在厮卒阿哈队伍后面不远的清虏披甲步兵当中有一些人开始踌躇不前。
其中就有熟知大明军队冲泡火器发射规律的新任镶黄旗汉军固山额真张大猷。
张大猷原本是大明朝的广宁卫下一员千总,早在后金天命六年即大明天启元年的时候,就率部投降了奴儿哈赤,当上了一个世职牛录额真。
因其出身于辽东镇,所部人马能使火炮,于是在黄台吉即位以后,便一步步受到了重用。
到了崇祯十一年六月,即伪清崇德三年六月,黄台吉更定清虏汉军旗制的时候,这个张大猷终于时来运转,当上了镶黄旗汉军梅勒额真。
然后他就遇上了去年冬的大清兵围攻松山之战。
在那次战事当中,两黄旗汉军固山额真马光远、马光晖兄弟指挥的重炮炸膛,导致和硕肃亲王豪格身受重伤,最后不治而亡。
原本深受黄台吉赏识和器重的马光远、马光晖兄弟虽然未被治罪,但是却开始靠边站了。
到了本年二月里黄台吉稍稍病愈,大规模调整八旗人事的时候,时任镶黄旗汉军梅勒章京之一的张大猷,再次受到重用,被任命为镶黄旗汉军固山额真。
然而即使他当上了镶黄旗汉军固山额真,在满蒙八旗权贵眼里也仍旧是个比较听话比较好用的奴才而已。
眼下的情况就是这样,年近半百而且贵为镶黄旗汉军固山额真的张大猷,依然不得不身披三层棉甲,一手持大刀,一手持巨盾,亲率部下冲锋陷阵。
当然了,身为镶黄旗汉军固山额真的张大猷,自然与一般的披甲步兵不同,他的身前身后左左右右数百人,全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镶黄旗汉军精锐步甲兵。
所以即使他上了战场,即使他身先士卒冲锋陷阵,也能基本保证安全无虞。
黄台吉之所以叫他亲自下场,统领冲锋陷阵的各旗披甲步兵,并不是看中了他的悍勇,而是看中了他对明军铳炮火器发射规律的熟悉,希望用他来把握住攻城破城的最好时机。
然而可惜的是,眼下镇江堡城头上的明军将士,早已经不同于张大猷曾经所了解所熟悉的明军将士了。
眼看着前面负责架设云梯的厮卒阿哈队伍已经如履平地冲过了结冰的护城河,有的跑得快的,已经冲进倒塌的瓮城废墟里,甚至有的已经将高大的云梯靠到了镇江堡的城墙上,可是张大猷预料之中的城头守军铳炮齐射,震天雷如雨落下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这种有点不同寻常的情况,让他感到有些惊异,感到有些意外,于是他率部往前挺进的脚步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下来。
他抬眼张望城头,但是升起的朝阳金光四射,十分刺眼,让他看不清城头的情况。
情知有异、心生警惕的张大猷,本想驻足观望一下,先让别人往前冲一冲,看看情况再说,但是在他前后左右的大批披甲步兵,都在盯着他这个固山额真的动向。
与此同时,从他身后传来的一阵紧似一阵的催促前进的号角声,也让他根本不敢临阵回顾。
最后,张大猷只能一咬牙,高举起盾牌,遮挡住自己的头面胸腹,然后举刀振臂高呼叫道:
“先登者重赏,不前者治罪,回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