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和兴镇回来后,顾孟平的日子一下子过得紧张起来。
自那日嵖岈山诗会他崭露头角,前来拜访他的人就多了起来。
夜里,他要照顾老和尚的起居,白天有时会在家中读书,有时会去东府寻顾泊约,每隔三天被姜思贤派来的马车带走。再加上那些不忿他年少出名想要用诗文将他打压下去的落魄文人——
他的日子过得紧张极了,无法沉浸于学问中。
也许这就是出名之后的代价吧!
可就在如此紧张的日子里,他依旧会想起濯浪亭中那双翻飞的葱指。
鹅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坐在他旁边的孙维瞻斜眼看了看他,抖了抖手中的书籍,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将顾孟平的思绪蓦地拉回。
“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问你。”孙维瞻已经忍他好几日了,顾孟平也不知怎么回事,看书时总是走神。好多次和他说话都是唤了好几声才有回音。
顾孟平轻咳一声,“什么事?”
孙维瞻思忖了一下道:“比如说,有一个父亲,他非常钟爱次子,其次就是长子,对于第三子态度一直是淡淡地。现在父亲老了,另外两个儿子就开始争夺起家产来。他们为了能均分得利,就决定先铲除第三子。你说,如果你是第三子,会怎么做?”
听到这个问题,顾孟平的手顿了顿,脸色有些不安。孙维瞻在这里住了有半年,从来都没提及过这件事情。
怎么今日一反常态,问起计来?
顾孟平定了定神,肃容道:“其实你问我,我也给不了你正确的答案,因为每个答案也许是正确,也许是错的。因为每件事情的发生,都有其必然的因素和因果……”
“就像你说的,如果老大和老二一同暗算老三。要看他们处在什么情况下暗算……你不妨随机应变,相机而行……”
“三国时,董卓收服猛将吕布后,篡位之心更盛。渤海太守袁绍与司徒王允秘密联络,要他设法除掉董卓。然而王允只会哭,却无良策。曹公言,满朝公卿,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卓否?而后曹公佩刀去刺杀董卓……”
这个故事孙维瞻是知道的,这是三国志里曹ca刺董卓不成以献宝刀为由逃脱。
“曹公在行动前早已想到失败后怎样全身而退……事情的成败,都有主客观许多因素,只有把握住最有利的条件和机会,选择最恰当的方式,才能成功。”
“最恰当的方式?”孙维瞻将这句话一直重复了好几遍,“可到底什么才是最适当的方式?”
“一个父亲的思念!”顾孟平缓缓道。
“什么?”孙维瞻怔住了。
“远兄已离家半年有余,伯父伯母想必对你十分思念。身为儿子,游学在外,不能承欢于父母膝下,这是多么令人心痛的事情?”顾孟平望着这个曾经叫公孙远现在是孙维瞻的朋友,声音温润细软。
他就快失去这个朋友了吧?
想到这里,顾孟平慢慢地站起身子,走到一个有锁的双门柜间,拿出荷包里的钥匙将锁慢慢打开。
他的手指,缓缓在小册子上划过,露出无尽的眷恋。
这是他刚刚穿越没多久时写下来的!他偷偷地在枫林寺里灶房寻了几根木炭,用炭条一笔一划默写出前世所记得的文章和回忆……
四岁时,老和尚知道他在写东西后,什么都没问,给了他许多纸。
好像对于他不经授学就能写字很是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