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使一位道士当众胡说八道几句,李密本来是投石问路,借以观察翟让与瓦岗军各主要将领的反应,为将来夺权篡位制造舆论依据。不想,翟让那马大哈居然信以为真,主动让贤,他还真有些不敢相信,以至发自内心怜悯起对方来——这么个糊涂蛋,怎么命运偏偏如此之好,居然轻而易举成为一寨之主,老天爷那不是存心戏弄人吗!
当然,想归想,李密的预期目标既然已经顺利达到,表面上的谦虚还是不能少的!人家诚心相让,他假意推辞,多度反复,直到将表面文章做到十足,而瓦岗军各主要人物反应依然平静,至少无人公开反对,才欣然接受。
李密一生尊崇曹操,常常自比曹操,出任山寨之主后,为了使瓦岗军根基更牢固,名号更正规,气势更壮观,他下令将瓦岗寨方圆数里筑成一座新城,取名“金镛”,并沿用曹魏国号,自封“魏公”,对外称元帅府,将帅府设在金镛。与此同时,他还亲自选定地址修建帅府,规模样式参照历朝皇宫。
因李密指定的帅府基地有一座周公旦神庙,手下人不敢擅自拆除。李密历来自视甚高,如今顺风顺水,竟于不经意间拥有了这么一份大家当,自信夺取天下坐上龙椅已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世上万物都得听命于他这位“天子”了。因此,当手下人来稟报那事儿时,他只是不以为然地一笑说小小神庙,没什么了不起的,尽管拆除就是!(万想不到,正是这么一件小事,后来却被王世充大大地利用了一番,成为他鼓舞军心,有效打击李密的一大利器,这事儿本书以后还将详述。)
李密虽然只是自封为元帅一级的“魏公”,但除了未设三省六部,对手下人却是参照朝廷建制封官赏职,封翟让为上柱国、司徒东郡公(上柱国相当于现代中央军委副主席,司徒更是一品大员,品级在宰相之上,尽管没有宰相的实权),徐世勣为左翊卫大将军,王伯当为右武侯大将军,齐国远、李如圭、王当仁为虎贲郎将,房彦藻为元帅府左长史,邴元真为右长史,贾润甫为左司马,连巨真为右司马,柴孝和为监察御史,其他各官均按原有次序封官赏职。
随后,他下令祖君彦起草《讨暴君杨广檄文》,列举杨广十大罪行,号召天下人共同讨伐。檄文落款“大魏永平元年”,用意再明显不过,即李密当时虽然没有正式称帝,却公开设立了自己的年号,将自己认定为事实上的皇帝了。
祖君彦是当时有名的才子。他的父亲祖孝征曾任北齐国刑部尚书,因聚众向武成皇帝大进馋言,屈斩柱石之臣宰相斛律光,从而导致北齐国自此一蹶不振,直到灭亡。祖孝征也因此遭到天下人唾骂。受乃父恶名牵连,祖君彦虽然年轻时即才名在外,却不被文帝与杨广看重,一直不肯起用。祖君彦在求官的道路上屡次碰壁,一时心灰意冷,才投奔瓦岗寨,被李密封为随军记室。
祖君彦所草檄文行文条理得当,笔锋犀利,对杨广十大罪状书写得有理有据,而文章结尾处“杨广弑父诛兄,背叛宗庙,巡游不息,外征不止,极尽奢靡,残忍暴戾,饰非拒谏,专喜佞谀,丁壮死在矢刃,妇孺饿毙沟隅……”等句简约而颇见分量,天下人无不争相传阅,读后无不称好,连杨广阅后,也发自内心赞叹笔者人才难得。
传完檄文,李密下令大开粮仓,赈济灾民,借以换取民心。
也许是洛口仓的米粮多得无法用数字统计,也可能是刚刚登上宝座过于得意忘形,李密在发放米粮时,不是令官员禁卒现场维持秩序,按人口定量,而是听任灾民自由入仓,想拿多少拿多少,想怎么拿怎么拿。
许多灾民过去饿怕了肚子,担心这样的好机会再也不可能有第二回,取粮时则尽量贪多,运到中途人疲劳了,无力运回了,因看到后面的运粮队伍还在源源不断地涌来,不仅起初的担心全消失了,甚至认定洛口仓的米粮反正取之不尽,什么时候需要,还可以什么时候来取,将粮食随手丢弃在大路上,放任来往行人践踏,丁点儿也不觉得可惜。时日一久,洛水两岸一带将近二十里地段,到处铺满白米,有的地方厚达好几寸,从而迅速成为一条名副其实的“米道”。
徐世勣、贾润甫等人目睹那一情形,心痛不已,于是相约晋见李密,同声恳切地劝道,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民以食为天,魏公大开粮仓,赈济灾民,是极富远见之举,但如此放任民众任意糟塌米粮,却很不妥当!大魏基业初创,百事待举,百业待兴,急须完善的事很多,为长远计,理宜居安思危,开源节流,才是唯一可取之法!再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