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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顿乜斜着看了东方六六一眼,将这几幅画都收了,塞入怀中。
不得不说,东方六六精于画工,不对着人,仍旧能够将人画得如此出神入化。
思绪间,他放下手中的画,拿起石桌上的最后一张,仍旧是武念亭,不过是长大了的她,是如今的她,明眸皓齿、模样倾城,最是那一脸灿烂的笑,映得她额间的梅花痣都随着那笑在额间缓缓开放。
战争,终究不可避免。
今世,他是为他的亲生父亲复仇而来……
前世,挑起战争,一是为龙熙敏,二是为了遵循母命。
许是今生杀戮尚不重的原因,他逐渐忆起了关于她的一切,如今看着东方六六的画,看着画中那个笑得似精灵般的小女孩儿,巴顿的心不觉柔了柔,又伸手摸向他的面具。轻声道:“如果你看到这面具下的脸,又会如何?”
后来,杀戮,不断的杀戮蒙蔽了他的眼,许多有关武念亭的记忆也随风而逝了,他眼中再也没有那个当初护他、助他的女孩儿了。
可是,他母亲告诉他,得江山、得龙熙敏,必须如此,必须心狠手辣。
当事时,看着另外的武念亭被上官澜带走,看着她果然一如母亲所料引得东傲不得安宁,他时有觉得也许不该如此残忍的对待一个唯一不对他另眼相看的人。
武念亭的魂魄究竟去了哪里,这在前世一直是个谜。如今想来,也许在靖安帝死的那一瞬,武念亭真正的魂魄便随着靖安帝去了也说不定。
武念亭真正的魂魄居然没有被母亲收集到,不知所踪。
当然,前世也有一个谜。
前世,被上官澜寻到的武念亭已不是原来的武念亭了,可以说那才是一个真正的被换过魂的武念亭。所以,当今世龙咏萱唱出换魂之戏时,巴顿越发的肯定龙咏萱是一个一如他般的带着前世记忆重生的人,想的是越发的不能让龙咏萱活着。
她又招集了许多能够招魂唤魄的巫医、萨满法师日夜念经念咒,成功为武念亭换得她人魂魄。三年后,她故意将拥有另外一人魂魄的武念亭放了,目的就是搅乱东傲朝纲,她要让靖安帝死后都不得安宁。
不够,仍旧不够,母亲的疯狂并不止于此。
当事时,看到被她折磨的靖安帝,看到为了武念亭而死的靖安帝,连他都觉得他母亲的残忍。
另外一方面,她花大量财力、物力邀请了许多能人异士终于成功掳得了武念亭,并成功的诱得靖安帝为救武念亭而入陷阱。
一方面,她要他夺南越江山,夺东傲江山,却不告诉他为什么。
可是,自从他那疯疯癫癫、浑浑噩噩的母亲清醒后。清醒的母亲几近处于一种强烈的复仇**中。
不得不说,他对林璇、武念亭是有好感的,甚至于对东傲也是有好感的,因为东傲不仅生出了林璇、武念亭这等人物,更生出了那个他一见便从此疯狂的龙熙敏……
前世,他有一张丑脸。在所有的人嫌弃他的时候,独有两个人不嫌弃他,一个是林璇,一个就是武念亭。林璇初见他的丑容的时候还震惊过,武念亭连震惊都没有,只是拿了面具替他戴上,遮住所有人对他投来的或嫌、或怜的目光。
不知不觉,巴顿的思绪便回到了前世。
轻抚着画像上的梅花痣,巴顿看着画上的小女孩,笑了:“你真的很美。”
是一张小时候的武念亭,她的额间,有一朵徐徐开放的梅花痣。
进了亭子,就着微弱的月光,巴顿将东方六六的画一张张的拿起来看。第一张是梅花,灿烂盛开的梅花。第二张是梅花,含苞欲放的梅花。第三张仍旧是梅花,覆有薄雪的梅花。第四张……是人,武念亭。
巴顿左右看了看,见没人经过,这才现了身,缓步往亭子方向走去。
只见亭子中的东方六六一张张的画,画了后不是哭就是笑,整个人痴傻了般。估计是闹累了再加上酒劲终于上来,就那般倒在了亭子中后。
巴顿尽量的将身子融入黑暗,斜靠在一棵树上,观察着亭子中的动静。
远处的亭子中,东方六六又喝了不少酒,突地他将石桌上所有的酒盏扫到了地上,然后似乎又抓了笔墨纸砚尽情的做画。
巴顿凑近那人影处,低声轻语了几句后,黑衣人告退。
巴顿招了招手,黑暗中,融出一个黑衣人来,紧接着黑衣人在巴顿面前恭敬的揖手。
在巴顿思绪着该如何将东方兄弟除去的时候,远处的亭子中,东方六六似乎吼了声‘别说了,别打扰我,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的话后,东方二二起了身,拍了拍东方六六的肩膀,道了声‘想开些’后已是离去。
原本以为东方兄弟会成为他的一支奇兵,万不想他们一个被魏缘迷了心神,一个被武念亭迷了心窍。
凡是最后都有可能威胁到他的江山大计的人,他都要将他们杀死在萌芽状态。
如果只有东方二二一个喜欢魏缘,那还好商量。但如果又有东方六六喜欢上了武念亭,那……东方兄弟不可留。
他巴顿素来惜人才。
说实在话,他真心欣赏东方家的兄弟,东方二二的武功不可一世。而东方六六的才智,真假明镜公主案便见了分晓。
这几天,他还时有前去拭探东方六六。
一迳听着东方兄弟的争执,巴顿的拳头一迳的捏起:果然如此,果然如此。我没有看错,原来东方六六果然看中了武念亭。
东方兄弟二人的争论声越来越大,不远处的巴顿迎风而立。颀长挺拔的身姿,若刀刻般的下巴,溥溥的唇、高挺的鼻、斜飞入鬓的剑眉,耀着寒星的眸,更有那遮掩了一半脸容的龙纹面具,无形中让他全身上下都流露着一种无可言喻的王者之态。
“你瞧瞧你现在这个样子,真能控制得住吗?你现在和醉鬼无异。又何谈控制?”
“你放心,我控制得住。必不会伤她。”
“二哥。你越是在她身边,越发会陷得深。终有一天,你会陷得不能自拔。到时候有了流言蜚语,你要她怎么活?”
“我不回去。”
“二哥。”
半晌,东方六六不语,只是缓缓的倒了酒入口中。
“你爱她,你爱着她。”
“她是上官澜的老婆和我留在东傲有冲突吗?”
“你知道还要留在她身边?”
“我知道。”
“她是上官澜的老婆。”
“是。”
“你不是答应靖安帝,你是为了天珠,为了天珠,是不是?”
“我答应了靖安帝留在东傲。”
“二哥,你疯了?”
“是。”
“你真要留在东傲?”
“是。”
“二哥,你真不回国了?”
巴顿驻脚,侧耳倾听。
走着走着,听觉极灵敏的巴顿听到有争吵声传来,而且听这声音,他可以断定是东方兄弟。
因使臣们都各有宅院,又是晚间,是以这大园子中几乎没人。
今夜的月光不算好,园子中的东西都朦朦胧胧的。但巴顿是习武之人,看得很是清楚。
如今他心绪难平,不想打扰林璇,只是想在驿馆的那处大园子中走走、散散心、想个办法。
如此想着,巴顿眉梢高挑,接着,便转身出凝香院而去。
可以说,这一次,龙咏萱伤了东平王的心了。一素疼爱女儿的人也不怎么来看她了。更没有说将她留在王府养病的话了。但临别在即,要儿子来送送女儿总是应该的。
在巴顿步出亭子的时候,看见一抹熟悉的人影正前往龙咏萱的住处而去,正是东平王府的嫡次子龙耀宇。
如果说初时觉得司棋是龙咏萱的帖身丫头,也许那金圣蛛的秘密司棋也知道,他多少有些忌讳不能动手的话。呵呵,如今司棋已死,他又详细的调查了陪在这位皇嫂身边的其她宫人,不可能有人掌握金圣蛛的秘密,所以……
看着龙咏萱的背影,巴顿嘴角轻撇:“你要留在东傲,我就成全你。”
龙咏萱面露得意之色,笑了。
“好。明天我进宫见靖安帝,暂时缓几天再说。”
魏缘和林府渊源颇深,和林璇可以称一声表姐妹,巴顿毒害魏缘,若这事被林璇知道,就算林璇仍旧留在他身边,但他们中间也有一条裂隙,无法愈合了。他不想,不想如上一世般的愧对林璇,所以……
“好。本宫答应你,第三件事就是无论你想个什么法子,只要让本宫能留在东傲,本宫这就将金圣蛛还给你,从此两不相欠。否则,本宫不介意将金圣蛛的事抖露出来,到时候别说回南越了,就是你的好娇妻林璇,只怕都要痛苦致死。”
“那只是答应你在大哥面前周全。这一次,是靖安帝下的旨,我是南越使臣,不得不从。”靖安帝命龙咏萱归南越,巴顿护其周全,所以,巴顿也得离开了。
“你答应过本宫,留在东傲半年。”
巴顿颇是无语的看着龙咏萱。
“笑话?什么笑话?本宫是被邪物附体,出丑的不是本宫。”
“皇嫂,不回南越,你留在东傲,做什么呢?还要别人看你的笑话,看我南越的笑话?”
“本宫不要回南越。”经了一百零八高僧为她驱邪后,靖安帝命龙咏萱即刻启程。明日就是启程之期。
如龙咏萱之约,他来到亭子中。
巴顿在哄着林璇入睡后,定定的看着妻子灿若桃花的脸,接着倾身在她额间一吻,这才下床。
驿馆,凝香阁。
夜幕降临。
当然,这一办,就错过了午餐也错过了晚餐。
“你”了一声,上官澜抬头看了看正午的太阳。接着干脆一把将小徒弟打横抱了起来,急匆匆往主屋中跑去。
武念亭在咳嗽几声缓过气来后,修长的腿缠上她师傅的腰身,道:“师傅,方才我才说了过继之言哦,你不办一次都不算一诺千金。徒儿不会涨教训的。”
办?!
“我上官澜的孩子,除了一个必姓武外,其余的都姓上官。”语毕,上官澜狠狠的攫取住小徒弟的唇,直至小徒弟不能呼吸,他才放开,又狠狠道:“再有过继之言,为师听一次就办你一次。”
“师傅。”这一回,武念亭的声音瓮声瓮气了。
感觉从天而降一盆凉水,将上官澜先前的狂喜冲得一干二净。他一把将小徒弟的嘴捂严实了,道:“不许说,不许说。什么反对不反对的,没门。谁也不准,不准。”他上官澜又不是种猪,没有义务传承别人家的香火。
正在他感叹着没想到在小徒弟心中他的分量超出他的想像的时候,只见小徒弟扳着手指道:“有一个,是要过继给姥爷的。有一个,是要过继给二二的,二二说了,他和魏缘没孩子,他喜欢我,他说魏缘也越来越喜欢我,所以他们不反对我过继一个孩子给他们。有一个是要……”
上官澜颇是狂喜的看着小徒弟,又道了声‘天珠。’
“师傅,二二说,他爹就是以他娘为他生孩子的多少来论他娘到底有多爱他爹的。我不懂你们男人的想法,但二二说的必是有一定的道理。”语及此,武念亭摸着肚子道:“这两个孩子出生后,我还打算给你生更多更多的孩子。”
我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不相信我,我是怕,怕你那正宫、七杀、桃花劫的命。难免杞人忧天,难免要做到防微杜渐。上官澜颇是动容的捧着小徒弟的脸,道了声“天珠。”
“师傅,徒儿爱了你那么多年,你是不相信徒儿,还是不相信你自己?”
闻言,上官澜的神色颇是动容。
见她师傅颇有不信的看着她,她又道:“也许那个时候,徒儿不知对师傅的这份不舍代表着什么。但如今成了师傅的妻子便明白了。也许在很久很久以前,徒儿就爱上了师傅尤为不知。”
她近段时日怎么觉得师傅越来越小,而她越来越老成了呢。轻叹了口气,她道:“师傅,我不舍,不舍得的。舍不得东傲,舍不得姥爷,舍不得父皇,舍不得太子哥哥,舍不得外公,舍不得……但最最舍不得的……是师傅你。”
她师傅只是幽怨的看着她。
接着,她伸手,强行将她师傅的头抬起来,盯着他的眼睛道:“师傅,你真觉得徒儿会如此吗?”
半天,武念亭‘咭咭’的笑了起来,一如小时候,只要中了她的计,入了她的圈套,她就会如此得意的笑。
“你……”了一声,上官澜将头窝在小徒弟的颈窝,闷声不响。
“我呀,会嫁给六六呗。”
“不知道。”上官澜的声音多少有些泄气,又带了些瓮声瓮气。
看着颇是幼稚的师傅,武念亭好笑道:“师傅,你以为我会怎么样?”
眼见她要拿第三颗,上官澜直接将装有蜜饯的蓝子放在了小徒弟抓不到的地方。
看着她师傅纠结的模样,武念亭白了他一眼,又丢了颗蜜饯到口中。
“知道了会怎么样?”难不成会求陛下赐婚,再五花大绑的绑了东方六六成亲。还别说,那个时候,小徒弟小,依她总想找一个人和她共同孝敬她姥爷的原则来看,这事真做得出来。
上官澜心中一个‘咯噔’。小徒弟却是拿了蜜饯往口中送,不说话了。
武念亭装模作样的“唉”了一声,道:“徒儿当时不知这事,如果知道了的话……”
无形中,上官澜的眉一竖。
“后来,东傲城中广广流传我和六六男女授受不清之言。”
闻言,上官澜一愣。
“那个时候,我给六六渡气来着。”
既然是几年前,那小徒弟说的肯定是御湖溺水那一次。上官澜点头。
“如果徒儿没记错。几年前,我救过六六。”
“想。”说这话的时候,上官澜还是颇忐忑的。生怕小徒弟说出‘因为东方六六比你更优秀’的话。
那就让你吃得更彻底一些,以报这几天的闷葫芦之仇。念及此,武念亭叹道:“师傅,你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相信六六吗?”
被说中心事,上官澜有些恼,扑倒小徒弟道:“谁吃醋了?”
武念亭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最后,她的眼睛定格在她师傅的眼睛处,道了声‘师傅,原来你吃醋了啊’的话。
说白了,他是在吃醋,为东方六六和小徒弟间的互动而吃醋。
明明已是夫妻,明明小徒弟都怀着他的孩子了,他知道他有些无理取闹,可心中一旦有了这样的认定,如刺哽在喉,他多少有些闷闷的感觉,不吐不快。
也就是说,东方六六和小徒弟的夫妻缘分似乎比他和她的还要来得更巧妙一些。而他,只是占了那么点子天时地利人合罢了。
小徒弟和东方六六虽然隔得远,但只要碰上了,不是我救你,就是你救我。当初,如果不是他清醒的、及时的意识到了小徒弟是他的全部,那东方六六想逃避责任只怕是逃不掉的。他不得不承认,小徒弟和东方六六似乎更有缘一些。
若说缘分这东西,他和小徒弟打小就定了婚约,看似最有缘。可是,他清楚的知道,当初的他是如何的抗拒着这份缘。
不知不觉,他就回想起那一年小徒弟救东方六六的一幕幕。还有现在东方六六救小徒弟的一幕幕。
如果说初时,他看出东方六六对小徒弟的心他一点也不介意,只是有些担心,想着如何解决小徒弟这命中的桃花劫的话。那日大堂之上,小徒弟那句‘我不信你还信谁’的话,还有那句‘我愿意将此案全权委托东方使臣,他说我真便是真,他说我假便是假’的话却很是震悍他的心。
“为什么那么相信六六?”上官澜终于问出这几天闷在心中的话。
武念亭仍旧不明白的看着她师傅。
“是王府外的风景好,还是王府外的人好?”上官澜又问。
武念亭不明白的看着她师傅。
一把将小徒弟近乎于摁的摁到了屏榻上,上官澜的声音有些瓮声瓮气,问:“王府以外,真那么好玩?”
上官澜却是眼明手快的一脚将她的鞋子踢得老远。武念亭看得目瞪口呆:师傅,你这是怎么个意思?
“好吧。府中确实无聊。我这就去。”说话间,武念亭将脚放下屏榻,准备穿鞋。
上官澜只是睨了小徒弟一眼,没说话。
‘咦’了一声,武念亭再度翻身而起,道:“师傅,我没听错吧?你这是赞成我出府逛逛去的意思?”
他无论多恼小徒弟,但小徒弟在他面前一撒起娇来,还真是要命。上官澜暗自磨牙。坐在屏榻上,从蓝子中取了颗桃肉蜜饯,放进小徒弟嘴中,道:“这两天怎么不出府逛逛去?”
得意的一笑,武念亭重新躺上屏榻,张开嘴。
眼见着小徒弟要下屏榻,上官澜急忙放了手中的笔,大步走过来,一把抓了放蜜饯的蓝子,道:“我来。”
“师傅。”武念亭颇是幽怨的看着她师傅,道:“师傅不拿,我自己拿。”
“那小心你的牙齿掉光。”上官澜又道。
原来那天武念亭在山庄一见野桃便恨不能流口水,然后直接摘了一个野山桃用衣服搓了山桃上的茸毛便那么放在口中吃了,万不想那桃茸毛留在了衣物上,这也是导致武念亭脸上涨痘痘的原因。不过,这两天她在王府规规矩矩的,上官澜替她上了药,那些痘痘便也都消了。
“师傅不是说这痘痘是因为贪吃没洗干净的野桃原因造成的吗。蜜饯很干净的。”
“你忘了你脸上的痘痘了?少吃为好。”上官澜道。
见她爱吃,天英又去了趟茅屋山庄,预计明天又有一批新鲜酿制的蜜饯送到。
那个桃肉蜜饯正是龙奕真请陈一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