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免费阅读!

大谋小计五十年:诸葛亮传第90部分阅读(1/2)

作者:作者不祥

    。那弩采自成都金牛山的纯铁,配合上蒲元精湛的冶炼技术,其强度能瞬间刺穿魏国骑兵坚硬的铁甲。三棱角的箭头铸着倒钩,一旦卡进人体,拔都拔不出。

    蜀军弩兵排成三列,第一列发射弩弓,第二列拉开机括,第三列准备装机,待第一列射弩完毕,第二列很快补位,第一列则退至第三列。如此循环往复,犹如川流之水,绵绵不绝,一团又一团的弩云压过去,绞杀出一蓬又一蓬的血雾。

    魏国骑兵顶不住这强大的弩兵,纷纷往后倒退,王双此次终于明白了临行前郝昭的嘱托,他说论战斗力,蜀军其实和魏军半斤八两,就是机械太可怕。攻城的二十余天里,陈仓守军吃够了蜀军机械的苦头。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连弩!魏国骑兵的士气崩溃了,战斗的勇气被强弩射成了一排漏风窟窿,一心只想逃回去,听得满耳机括咔咔开动合拢,心里都泛出绿茸茸的毛边儿。逃命的念头虽然急迫,偏山道又太窄,挤得前后左右水泄不通,后列推前列,前列挡后列,越发动弹不得,有的士兵索性跳下马,从马肚子底下钻出去,爬着滚着往北逃窜。

    王双眼见士气涣散如冰消,本还想振奋斗志,此刻见得满目兵败如山倒的颓势,连他也生出惧意,扯着缰绳掉头就跑。

    蜀军弩兵忽地分开一条通道,有一队人马从鹿角后跳了出来,迎着败退的魏军摧锋而去。

    这支追击军队皆是一身轻甲,行动起来异常迅捷,道路越崎岖艰险,越是健步如飞,他们和伏击的弩兵都是蜀汉的蛮夷飞军,常常作为蜀军的机动部队,或伏击,或偷袭,或充前哨,或拦追兵。

    冲锋在前的张钺径入乱军之中,紧紧地追着那面摇摇晃晃的将旗,蓦地一弯腰,手中砍刀横劈而去,持旗的校尉还没来得及反应,头颅已偏出去三寸,喷出去的血与跳出去的旗帜一起飞升,张钺一伸手,将旗帜牢牢地揽在怀里。

    王双只觉脑后有冰凉的液体泼上来,出于战场上多年形成的本能,他拔出长槊,可仍是迟钝了一瞬,便是这瞬息的迟疑,他便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一声惊喝,一道亮光扫过王双的眼睛,如清朗夏日忽然劈裂的闪电,他在一派模糊的迷离中丢掉了脑袋。

    王双到死也没看清对手的模样,当他的头颅被张钺揪在手里,睁大的双眼只看见溃败如潮的魏军。狼狈如没打过仗的农夫,只想滚回家里婆娘的被窝里,从此太太平平地躺在田坎边晒太阳。

    蜀军在退兵途中击败魏军,斩首大将王双,取得了自初次北伐后的第一场胜利,而这一切仅仅是一场更大胜利的开始。

    ※※※

    辚辚车辙从秦岭的绿莽紫卉间碾过,冰雪正在缓慢地消融,春的气息挣扎着从冰冻的土壤下冒出一点儿茸茸的芽苗。

    车颠了一下,忽然的头疼让诸葛亮目眩起来,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颠簸震疼了,他用力摁住太阳岤,那痛终于被他压服了,汗却流了出来。

    修远见他难受,忧心道:“先生,要不要传令三军暂停?”

    诸葛亮摇头:“不用。”他见修远担心,勉力笑了笑,“想事太多,难免头痛。”

    修远叹了口气,取出一领手巾给诸葛亮擦去额边的冷汗:“先生,你真该好好歇一歇,每日忙得昼夜不分,睡不到三个时辰,只吃一顿饭,有时忙狠了水米不沾,再这么下去,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住!”

    诸葛亮莞尔一笑:“你怎变得如此啰唆,年纪轻轻,便如妇人般啰唣!”

    修远不悦地哼了一声:“临出门时,夫人可交代了,我若照顾不好你,她拿我是问!”

    诸葛亮用羽扇轻轻拍住他的脑袋:“小子原来是受人所托,怎么,敢拿夫人来压我!”

    修远不乐意了,一本正经地说:“我对先生好可是出自真心,夫人便是不说,我也会一心一意对先生,先生可别乱栽诬好人!”

    修远的认真让诸葛亮忍俊不禁,他一面笑一面去敲修远的肩膀。

    车窗外有人轻轻敲击,修远拨开了窗棂子,却见姜维策马立在车外,毕恭毕敬地称了一声“丞相”。

    诸葛亮瞬间恢复了严肃的神情:“说。”

    “张钺将军已击退追兵,力斩王双。”

    一切似乎成竹在胸,诸葛亮并不感到特别惊喜,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

    “陈式将军的消息也到了,他已进抵下辨。”

    诸葛亮平静的神情微微漾出很浅的波澜,他一字一顿地道:“传令魏延,立即西入建威,拼死也要抵住曹魏援兵,成败之机,不可丝毫懈怠!”

    姜维应诺着,又道:“还有一事,费祎来了。”

    诸葛亮这才惊奇起来:“怎么,文伟竟到军前来了?”

    “是,他说有紧急事不得不千里奔赴。”

    “快传!”诸葛亮急声道。

    姜维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费祎果然驱马赶来车前,躬身便是一揖,瞧得他风尘仆仆,头发里还沾着未化的雪粒,脸颊泛出冰冻的潮红。

    诸葛亮向他一伸手:“文伟,上车叙话。”

    车夫勒住马,车轱辘嘎嘎一转,便堪堪停住了。费祎搭着车夫的手跳上马车,在诸葛亮下手坐下,修远知他们有机密话要说,知趣地退下马车,还把车幕拉下来。

    “文伟奔赴军前,是朝中有紧急之事么?”诸葛亮并不寒暄,果断地直入主题。

    费祎用手背擦着下颚的水沫,尽量保持着稳重的语气:“若非紧急事,祎也不敢扰惊军阵,原是为前日东吴遣使成都,宣答我主,说孙权有称帝之意,欲二帝并立。朝中如今纷争不断,多以为孙权若然称帝,是为篡逆,名体不顺,宜显明正议,绝其盟好。主上难以决断,不得已遣我来军前咨问丞相,是顺承其旨,还是绝盟正名?”

    诸葛亮沉默着,静静地问道:“朝中持绝盟者所占有几?”

    “十有八九以为当绝盟。”

    诸葛亮微微锁着眉头,白羽扇轻轻拂过胸前:“孙权有篡逆之心久矣,他纵是不称帝,亦未尝没有绝汉之志,何况江东偏于一隅,早具分陕之势,”他略一停,却去问费祎,“文伟以为当如何应对?”

    费祎并没有太多犹豫,认真地说:“祎以为不能再树一敌。”

    诸葛亮含笑,到底是他从万人中擢拔出的费文伟,见识果然非同常人,能勘破正朔那层轻薄的白纸。他也没有明言,便说道:“这样,我即刻上书陛下,文伟辛苦带回成都,也不要让东吴使者等久了。”

    “如此甚好!”费祎喜道,他当然清楚诸葛亮的主张,也明白诸葛亮在蜀汉朝堂的力量,有了诸葛亮的九鼎之言,再大的争议也会消于无形。

    “若需遣使入东吴盟会,当遣何人 ?[-3uww]”费祎追问了一句。

    诸葛亮思索了一会儿:“尚书令陈震。”

    “尚书令?”费祎一愕,尚书令为尚书台长官,丞相不在朝,则持掌朝政要务,遣这么大的官去当使者,是不是郑重得过度了?

    诸葛亮始终平静:“非陈震不能宣致盟意,小盟遣小吏,大盟自然遣大官。”

    费祎懂了,遣陈震为使称贺孙权称帝,方能表达盟友诚意,寻常官吏虽也能宣传使命,但总有轻忽之感,想通了这一层,费祎不禁为诸葛亮的缜密心思叹服。

    “丞相,这是要回汉中么?”费祎惴惴地问了一声。

    诸葛亮幽幽地说:“不。”他却不说话了,羽扇掩住他的半边脸,像湖水般深邃幽蓝的眸子里深溺着谜一样的水雾。

    ※※※

    暖融融的阳光照得宫殿一派璀璨,香烟缭绕间,远处谯楼上的钟声辽远地传来。刘禅把手中的奏疏轻轻一搁,漫不经心地打了一个呵欠,目光像筛豆子似的,一点点撒在奏疏上。

    诸葛亮的字一如既往地干净工整,笔笔力道不弱,没有一丝差错,用墨也恰到好处,不浓不淡,他的字像他这个人一样完美无缺。

    〖权有僭逆之心久矣,国家所以略其衅情者,求掎角之援也。今若加显绝,雠我必深,便当移兵东伐,与之角力,须并其土,乃议中原。彼贤才尚多,将相缉穆,未可一朝定也。顿兵相持,坐而须老,使北贼得计,非算之上者。昔孝文卑辞匈奴,先帝优与吴盟,皆应权通变,弘思远益,非匹夫之为忿者也。今议者咸以权利在鼎足,不能并力,且志望以满,无上岸之情,推此,皆似是而非也。何者?其智力不侔,故限江自保;权之不能越江,犹魏贼之不能渡汉,非力有余而利不取也。若大军致讨,彼高当分裂其地以为后规,下当略民广境,示武于内,非端坐者也。若就其不动而睦于我,我之北伐,无东顾之忧,河南之众不得尽西,此之为利,亦已深矣。权僭之罪,未宜明也。〗刘禅从头到尾读了一遍,他几乎能想象出诸葛亮书写时既严肃又冷静的模样,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翁仲,魁伟、挺拔、威严,令人崇敬,也令人畏惧。

    永远别想在诸葛亮的世界里察觉出任性的蛛丝马迹,他把一切都收纳在规矩礼法中,用一颗时刻保持冷静的心看待纷争、嘈杂、紊乱、肆意。浓烈的爱、g情的恨都被他关在没有缝隙的铁门外,万千红尘纷扰如指尖乍起乍灭的泡沫,他却在纷扰中静如止水。

    一个人若太冷静,太理智,他便会很少犯错,可一个不犯错的人太可怕,一个人一旦无懈可击,他其实就是强大到足以摧毁一切。

    相父,你真可怕……

    忽然闪入脑子的这个念头让刘禅打了个寒战,他不在乎孙权称不称帝,反正北边已有了一个皇帝,再多一个皇帝和他平分天下,他只当是博局时多了一个玩家,皇帝不过是个称呼,谁要谁拿去。可他在诸葛亮的文字里读出了另一番滋味,那是冷静到令人胆寒的理智。再用没有感情的声音告诉他:“忍受吧,为了换取将来更大的利益,你必须忍受。”

    刘禅把目光匆匆挪开了,似乎多瞧一眼那墨色字迹,便会看见诸葛亮冷峻的脸。他不明白,为什么曾经让他生出无限依恋的白衣先生,会变成一个让他恐惧的权臣。

    人若长大,什么都会改变,或者,从前,他是孩子,诸葛亮是先生;现在他是皇帝,诸葛亮是丞相。人生角色天翻地覆,情感也在这改变中腐烂。

    刘禅觉得很疲惫,索性连思考也舍弃了,他把奏疏一合:“把奏疏送去尚书台!”他没精打采地吩咐。

    玉阶下垂手鹄立的小黄门捧起奏疏,倒退着亦步亦趋,跨过高高的门槛,闪身便走得远了。

    “陛下,累了么?”谄媚的声音听着很舒服。

    “累!”刘禅撒娇似的说,回头看见一脸讪笑的陈申。

    “小奴给陛下捶捶腿!”陈申殷勤地说,双膝跪了个结实,双手轻轻拍打着刘禅的腿。刘禅闭上眼睛,享受着宦官舒服的伺候,“李阚,唱个曲听听!”

    李阚轻快地答应着,蹲在刘禅的另一边,悠悠地哼起了乡野俚语,歌声舒缓动听,仿佛一首安魂曲,缠缠绕绕地绵延进了心里。刘禅听得惬意,竟生出了醉醺醺的感觉。

    那陈申一面给皇帝捶腿,一面滛兮兮地对李阚眨眼睛,李阚并不反感,哼曲的间歇,偶尔还会还以柔情横波,直把那陈申勾引得骨头都酥了。

    “真好听啊,”刘禅轻声道,“像小时候娘唱的……”

    娘……好久远的记忆,早就忘记了她长什么模样,多高多矮,多胖多瘦,有没有皱纹,爱不爱笑,全都一团模糊。连娘的称呼也很陌生,即使在梦里,也看不清楚她,好似自己从来不曾有过母亲。

    他忧伤地叹了一声,半睁开眼睛:“唉,太悲了,不要唱了。”

    李阚忙住了口:“都是小奴的罪过,惹了陛下伤心。”

    刘禅略笑了笑:“朕不责你,曲子很好听,只是朕听着有些揪心。”

    “早知道小奴便唱支欢娱的曲子,如今却惹得陛下郁郁不乐。”李阚说得愧疚,眼睛忽地一亮,“小奴还会樗蒱,若陛下想看,奴才可演示给陛下一瞻。”

    “樗蒱,好好,朕早就想学着玩玩,可惜偌大个蜀宫竟没个能手,你既会,便教教朕,朕闲来也有个消遣不是?”刘禅兴趣盎然,眉间霎时大放光彩。

    “小奴谨遵圣谕!”李阚伏地一拜,“只是樗蒱游戏需要棋盘和行子!”

    “哪里得棋盘和行子?”

    李阚小心翼翼地说:“陛下毋怪,小奴们私下里常玩玩博戏,因此奴才们的屋里有棋盘和行子。”

    刘禅笑着打了李阚一巴掌:“好啊,你们这些狗奴,平日里做出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私底下原来都瞒着朕快活耍子!”

    李阚慌忙磕头:“奴等死罪,以后再不敢了!”

    刘禅拂拂衣袖:“罢了罢了,还不快给朕拿来,你若教不会朕,朕就定你死罪,教会了,赦免!”

    “谢陛下圣恩!”李阚恭敬地重磕了一个头,抬脸笑道,“陈申屋里的樗蒱棋子最好,凿得格外精致,用他的好么?”

    陈申正要说话,刘禅早踹了他一脚:“狗奴,拿去!”

    陈申连忙赔了个笑脸,极是媚笑地应诺得好听,屁颠屁颠地跑出了宫门。

    刘禅却是心痒难耐,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会儿端杯子饮水,一会儿扯着毛笔来回舞动,瞥见李阚笑眯眯的一张脸,忍不住笑骂道:“狗奴,你们倒很会找乐子,有好玩意儿自个藏着,也不献给朕!”

    李阚谄笑道:“陛下万圣之尊,听的是中正雅乐,观的是高阁雄观,治的是万邦庶民,哪里瞧得上这些子不入流的卑贱玩意儿。小奴命贱,闲来无事只会斗鸡走狗,陛下雄才大略,理民有方,治国有策,区区小技,陛下都不用学,看一眼便熟稔在心。小奴私底下的这点小玩意儿,哪敢随意献给天下君主,不能耽误了陛下的政务不是?”

    这马屁拍得不偏不倚,刘禅听得浑身通泰,他摸狗似的抚了一下李阚的脑袋:“小子嘴甜,跟谁学的这拍马的本事?”

    李阚嘿嘿傻笑,蓦地,却低了头,发出一声疑呼:“咦!”

    “咋了?”刘禅疑问,跟着李阚的目光一瞧,那地上有一个闪光的小物事。李阚揣测道:“想是陈申刚才从袖里掉出来的!”

    他垂手摸了起来,才看一眼,脸色登时变了,刘禅越发觉得奇怪:“什么玩意儿,给朕瞧瞧!”

    李阚握紧了那物什:“陛下还是不要看了,下人们的腌臜小玩意儿,不入天子的圣眼!”

    越是不让看,刘禅的好奇心越强,一时动了怒,一拍案几:“拿给朕看!”

    李阚战战兢兢地张开手掌,刘禅不由分说一把夺过,原来是一枚铜钱,正面刻着一只躯干扭动、数脚伸展的蜈蚣,反面是一行字:“丁亥年五月……”

    还没看完这行字,刘禅的汗便流了出来,他哆嗦着捏住铜钱,颤声道:“厌胜钱……”再想到背面的年月日时居然是自己的生辰八字,一股寒意打心底生了出来。

    “这是谁的?陈申么?”刘禅苍白的脸上隐着可怖的惶惑。

    李阚垂着头,颤颤巍巍地说:“小奴不知,或许是……”

    刘禅狠狠一拍案几:“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小奴,知、知道一些……”怯怯的声音犹如暗河的水流。

    刘禅脸上的皮肤猛一阵抽搐,嘶哑着声音说:“厌胜钱,魇镇之术,陈申他想做什么!”他牵起了又冷又毒的笑,“他想弑君?”

    “陛下!”似乎忽然醒悟,李阚轻喊了出来,“陈申忠心侍君,定不会有此大逆不道之举!”

    “那这铜钱做何解释?”刘禅阴沉了脸。

    李阚嗫嚅着:“也许,也许不是他的……也或者,他想让陛下世世恩宠他,也许……”

    “管他什么念头,”刘禅挥手喝断,“宫廷之中怎能出现厌胜之物,还是符咒钱!朕要下旨彻查后宫,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处心积虑地想害朕!”

    李阚忙不迭地跪上前,小声地说:“陛下,祸方初萌,不宜即下断语,如今事态不明,若贸然彻查后宫,一会扩大事端,二恐殃及无辜,陛下三思!”

    刘禅心中乱麻一般,又烦躁又害怕:“那你说该如何处置?”

    李阚赔着小心说:“陛下若依小奴蠢见,不如先静观其变,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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