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旁观的态度,说不上有多厌恶。
作为帝王,他多疑、冷漠、无情。可他一定也有他温情的一面,不然李瑾之不会愿意救他,安江也不会为他如此痛哭流涕。
梅雪沉默了一阵,低声劝安江说:
“大监,她不值得你以死相拼,这世上有的是法子让她到她该去的地方。”
说着话,梅雪将一个拇指大小的瓷瓶放在桌子上,对安江说:
“大监,这种药无色无味,人吃了后的症状和风寒一模一样,但无论是不是按照风寒来治疗,病症都只会越来越重。
药效非常慢,但这样你才最安全,不用担心太医院会查出异常。
是我决定要她命的,若有报应,也只和我有关,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而她,必死无疑。”
寒冬的深夜里,女子的声音冷静平淡,就如同在说着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可明明地,她想要的是当朝皇后的命。
安江看着这样的梅雪,怔了片刻,将瓷瓶紧握在手里后又给梅雪跪了下来。
这个年轻的姑娘,从一开始就和别人不同。她从没有以异样的眼神看过他,哪怕到了这样的时刻,她也一样把保全他放在第一位。
她没有把他当做一个阉人来看,她看他的眼神,就是像看着一个寻常的长辈。
看着梅雪的身影融入夜色中,安江忽然就又落下泪来。
深宫中熬了大半生,安江原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哭了,可这一晚,他在一个年轻的姑娘面前痛哭流涕。
不出梅雪所料,晨阳公主再次病倒了,长乐郡主亲自骑了马来王府请她。
梅雪知道晨阳公主是心病,晨阳公主大概也知道李瑾之会将事情告诉她,所以再见的时候,晨阳公主一直泪流不止。
梅雪支开长乐郡主,让她去请太后,自己握了晨阳公主的手低声说:
“娘娘,一切都已经处理好了,知道详情的人,只剩下她一个,立夏之前,她就会去地府见蔡毓。
您要好好的活下去,郡主和太后娘娘都不能失去您。”
晨阳公主抓住梅雪的手哭到哽咽,蜡黄的脸上满是泪痕。
才两天时间,她又把原本养好了些的身体给熬垮了。
可即便梅雪这样说,晨阳公主哭完了还是不安地朝外面打量,似乎时刻都有人在监视她一样。
静安太后和长乐郡主一起到了偏殿,看着梅雪给晨阳公主开了方子,又叮嘱长乐郡主送梅雪回王府。
为了进宫快一些,进宫时长乐郡主坚持让梅雪骑马。
此刻两人骑着马走在洛阳的长街上,梅雪戴了帷帽,长乐郡主依然红衣白马,一张俏脸毫不遮掩地绽放在深冬的阳光里,笑意飞扬。
梅雪都说了娘的病没有大碍,那还担心什么呢?
她很相信梅雪的本事。
临近新年,街上人来人往,许多人的目光都落在长乐郡主的身上。
梅雪在帷帽后扭脸看了一眼长乐郡主,嘴角也带出一丝笑意。
她喜欢这个直性子的美丽女孩,喜欢她活得自由自在的样子。
就像她曾生活过的那个世界,满大街都是这样自信美好的女孩子。
原本可以走僻静的小巷,但是长乐郡主喜欢热闹,非要走金楼林立的金盏街,梅雪便只得随着她。
金盏街几乎聚齐了洛阳所有上档次的金楼,又到了年关,街上到处停着装饰繁复的马车。
都是各府的女眷们来挑选首饰的。
梅雪对衣裳首饰没兴趣,长乐郡主也只是为了看个人多热闹,所以两人都没进店铺的打算,只慢慢地催马走着。
正走着,前面一家金楼的大门里忽然闹哄哄地涌出来一群人,几个粗使婆子将一个哭泣求饶的女孩扔在长街当中,另有一个婆子抬手将一桶水倒了那女孩满脸满身。
寒冬腊月的天气里,那桶水一看就是冷水,冻得那女孩竟一时连哭声也没有了。
梅雪惊得骤然握紧了手里的缰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已经听到身旁的长乐郡主在咬牙冷笑:
“好奴才,本宫今天不要你们每人半条命便誓不为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