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825;样做的。”
沈丽英嘴唇颤了颤,没有发出声音,方已垂眸看着她,笑说:“原来你从一开始就已经计划好一切,让坤叔故意把我引到这里来,算到我会查出当年那些事。你也演了一出好戏,先假装赶我走说保护我,之后你再怎么利用我,我都会觉得你是逼于无奈。其实这么说也不全对,你不光要在我面前演戏,还要在欧维妙面前做足全套,你刚好一举两得。”
方已坐到了沈丽英对面,表现冷静平淡,好像刚才听到的只是一段最平常不过的对话。她问:“为什么骗我来南江市?”
沈丽英张了张嘴,挤出话来:“我没有……”
“说实话吧,在骗了我这么久之后,我想听到你对我说实话,就念在我当过你八年女儿,而之后十多年你没有尽过半分责任的份上,跟我说实话吧。”
沈丽英滚了滚喉咙,侧过头,双手置在大腿上,捏了捏拳,最后撑手罩住额头,又松开,看着方已说:“因为我知道你和蒋予非认识,不但认识,你们关系还很密切。”
应该是前年,沈丽英记得前年的某一天,蒋夫人设宴款待公司几位高层友人,她自然和欧海平一起出席。蒋夫人在花园里安排了烧烤和自助餐,她想去洗手间,走进别墅,见到蒋予非回来了,正和蒋国民坐在沙发上,原本想上前打个招呼,却听蒋予非说:“你们吃烧烤,我还是不凑热闹了,待会给妈看看我社团里的照片。”
“什么照片只给你妈看,不给你爸看?”
蒋予非笑道:“那你看!”
刚看一眼,蒋国民就问:“这是谁?”
蒋予非说:“哦,她叫方已。”顿了顿好奇,“怎么问她?”
“有点面熟。”
蒋予非笑道:“她跟她妈妈长得有几分像,说不定你还真跟她妈妈认识。”
“她妈妈?她妈妈叫什么?”
“好像叫……沈昭华?”
方已记得,她和蒋予非开诚布公交谈那回,蒋予非提到过此事,没想到那天沈丽英竟然也在场,她扬了扬嘴角,却不是笑。
沈丽英撑手顶了顶额头,思绪有些乱,她看了一眼方已,又把视线落向虚空,说:“前年春节之前,蒋夫人又设宴,那回蒋予非在家,状态显然不太对,我找了机会单独跟他说话,他跟我聊了一些,但是不多,在那之前,我已经找人去查过你和蒋予非的关系。”
方已笑说:“所以,其实你原先的目的,是利用我,从蒋予非这里下手?”
沈丽英没有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只不过后来计划赶不上变化,比如方已来欧海集团应征一事在她计划之外,再比如方律师来这里找寻她的下落也在她的计划之外,她更没料到半路杀出一个周逍,等她知道周逍与蒋国民暗中有往来时,她干脆将计就计,变数则是方已并未如她所料,于是她才会怂恿欧维妙主动出击,因为她了解欧维妙的性格,她还暗中找人把一些话传到那个被打破头的男人的未婚妻耳里,以促成欧维妙的计划。离间了方已和周逍,她才能再劝方已帮她。
方已点了点头,问:“所以你说想跟我一起走,其实也是假的,你又骗我,接下来怎么样,我跟周逍已经不往来了,可是我跟蒋予非还有往来,计划是不是又回到了你最初设计时那样?”
沈丽英默认,方已笑着靠向沙发椅,看了一眼天花板,又说:“你抓到了坤叔什么把柄?他去年生意上出了事?坤叔怎么会和你联络上?”
沈丽英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说:“火灾发生前,我住在宝兴路338号,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他,聊过几句话,后来没多久,火灾发生了,我从火场里出来,找你方叔叔借了一笔钱去整容,一年半后回来,应聘进欧海集团,也就是在前年,在我见到蒋国民看到你的照片之后,我又遇到了坤叔,我跟媒体有联络,而坤叔那个时候想借助媒体救他儿子,那时我的计划已经成型,刚好他生意上又出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我帮他解决了麻烦。我知道那场交通肇事案的所有细节,所以我也帮他出了主意救他儿子,唯一的要求,就是托他帮我带几句话。”
方已嘲讽:“真可笑,明明你们才是害他儿子坐牢的人,最后你却有脸说你出主意救他儿子。”
沈丽英双眼已经有些湿润,她说:“我和你爸爸确实对不起他们家,我们没有办法……”
方已垂了一下眼,复又抬起来,再次发问:“坤叔说他跟踪你,听到你和出租车司机说的话之后才知道真相,那个出租车司机,就是吴师傅?吴师傅也是你安排的?”
沈丽英张了几次嘴,话始终没有出口,她抬起手,用食指指侧揩了一下眼头。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回她竟然会被坤叔跟踪,而那天她正好约了吴师傅见面,吴师傅告诉她,他已经把方志钊曾在欧海集团工作过的事情告诉了方已。
沈丽英呼了一口气,说:“你爸爸曾经救过吴师傅一命,其实没有多大的事,吴师傅却一直记在心里,你爸爸从欧海辞职以后,吴师傅还帮过我们不少忙。后来发生了火灾的事情,我之所以能治伤、整容,后来又换了一个身份回来,多亏了他帮忙,他开车十多年,认识的人很多。”
方已笑出声,不可思议:“所以我从下飞机开始,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安排好的,难怪我跟吴师傅这么有缘分,他机场接了我,同学会接了我,我们还交换了电话,结果他竟然是爸爸的旧同事!沈丽英,你本事太厉害,计划太周密,你怎么会花了三年多的时间还没拿到你想拿的证据?竟然还指望我?”
沈丽英胳膊撑在桌子上,低着头闭上眼,她究竟为什么会指望方已?因为她接近不了蒋国民,蒋国民疑心病极重,除了妻子和儿子,他对所有人都有所提防,他利用欧海集团的渠道捞黑钱,再将黑钱转移到市场上洗干净,这种人谨慎了十多年,她连半步都接近不了他!
方已说:“你出手就是二十万,这么大的本事,当年怎么会没有办法替爸爸还钱给高利贷?方律师以前说你是一个小女人,我看他大错特错,你多的是本事!”
“人被逼到一定程度,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你方叔叔没有说错,只是我不一样了,你永远都没法想象那场火灾有多恐怖,我听到你爸爸在惨叫,我们隔着大片大片的火,他出不来,我进不去,我要去救他的,我听见他叫到后来没有了声音,我连他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沈丽英含着眼泪,却迟迟没让泪掉落:“没人愿意让自己变成这样,那段时间我一闭上眼睛,就是大火,耳边听见你爸爸在惨叫,我们辛苦了这么多年,眼看快要一家团聚的时候,这些希望统统被老天收回了……”
方已笑出眼泪:“因为你自己的恨,所以你明知道蒋国民疑心病重,他认得我的话可能会害我,你还是想尽办法把我引了过来,我一直告诉自己,你再怎样利用我,也不会害我……”
“不,我不会害你的……”沈丽英流下泪,去抓方已的手,“你信我,我从来不愿意看到你受伤害……”
“你说这话不觉得可笑吗?”
“小已,你信我,你信我!”她的话自相矛盾,根本站不住脚,她也知道自己一面把方已引来这里会害她进入蒋国民的视线从而导致危险,另一面又希望她平平安安健康快乐,像是一个大笑话,可她要如何解释才好,她自己也无法解释。
方已不想再听,她抽出手站起来,说:“你知道你最大的笑话是什么吗?就是你以为我有本事从蒋予非身上下手!蒋予非对他爸爸做的事情一清二楚,他亲口对我说希望我能离开这里!你还以为我对周逍死心后会帮你,你也大错特错,因为你根本不了解我和周逍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沈丽英,你整个人就是一个最大的笑话,无耻的卑鄙的大笑话,我妈已经死了,死在我八岁那年!”
方已在餐馆客人的注目中跑了出去,外面竟然下起大雨,实在太应景,像八点档肥皂剧。
她跑到气喘吁吁才停下,站在雨幕中,成了一只落汤鸡,看出去的世界模糊一片,身边是奔走的行人和疾驰的车流,她定格在动态的世界,雨水冰凉,却凉不过她此刻的心。
头顶突然多了一把伞,肩上也多了一件外套,她被人用力搂住,头顶传来声音:“你疯了,你怎么能淋雨!”
方已慢慢转过身,仰起头,抬起手,定了定,突然挥出一巴掌,“啪”一下打在周逍脸上,大雨淡化了剐掌声,肩膀上的外套落了地,沾了泥,沾了水,湿了,也脏了。
方已说:“短信上说,沈丽英在那间餐馆和人密会,我会知道我该知道的秘密,周逍,短信是你发的。”
外套掉了不能穿,周逍怕她着凉,把伞全撑在她那头,拉住她的胳膊说:“先上车,上去再说。”
方已抽着手臂,雨声大,她几乎用喊的,“你说她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你问我信不信她目的没完成就甘愿放弃,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告诉你只是因为之前与你有关,你为什么要干涉?”
“方已,先上车!”周逍喊。
方已不肯动,“你记不记得那天我们去赵平家的事?回去之后我试探了你。其实那天我还想过很多事,我说过一切都太巧了,坤叔的案子跟我爸妈有关,宝兴路338号跟我爸妈有关,吴师傅跟我爸妈有关,这一切还跟欧海集团有关,你觉得我相信冥冥中天注定吗?我不信,我从来没有信过,我甚至不信你真的是卧底真的帮警察做事,可是只要你说,我就信,因为我希望自己相信,同样的,我信我妈妈不会害我,信她愿意放下一切跟我一起离开——”方已声嘶力竭,泪水决堤,“周逍,我愿意相信我想要去相信的事情,是你让我看清这一切,我不需要看得这么清楚,你到底明不明白!我从八岁开始没有一天不在想我爸妈,我妈妈那张照片是我的宝贝,我舍不得让人碰一下,我知道她还活着,这比任何事都让我开心,我最痛苦的是我还爱着的妈妈想利用我来对付你,我最痛苦的是我收到我还爱着的你给我发的短信,让我在今天看到我的妈妈是怎么计划利用我,周逍,除非你死了,否则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周逍抱住她,把她往车上拖:“上车!”
方已挣不动,她哭着,尖声叫着,周逍把她塞进车里,抱住她,一言不发替她拍背,方已去推他,哭得已经喘不过气,她在餐馆里听对话时没哭,问沈丽英时条理分明冷静自持也没哭,可是见到周逍,她再也控制不住,是不是她表现得太没心没肺,所以连周逍也以为她真的没心没肺?她以为周逍应该了解她,可原来他们都不了解彼此,方已哭着说:“我可以骗着自己去相信你说的所有事,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周逍不会再说别的词,只一味说着“对不起”,反反复复像上了发条,不停地说不停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后座有一张毯子,周逍扯了过来,包裹住方已,替她擦拭身上的水,又抱住她轻拍她的背,方已哭累了,已经发不出声,连动一动的力气也没有,她想推开周逍,抬起头,却看见周逍双眼通红。
周逍垂眸看着她,张了张嘴,哑声道:“那天你说,你‘愿意’相信你妈妈想重新开始,‘愿’这个字加重音,就表示你在逞能、在给自己下定决心,这也意味着你在怀疑、你在不确定。我犹豫过该不该让你知道,自欺欺人到头来的结果,受伤的只有你自己,还有真正在乎你的人,就当这是一个借口,你和她一起回去,你想过你姐姐吗?想过方律师吗?这十几年,你一直只叫他方律师是不是?”周逍没继续说下去,笑了一下,道,“我不希望在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受伤,而我本该有能力制止,对不起,是我自私了。”
方已脸上泪痕尤在,她冷静下来了,发呆似的,视线没有焦点,过了一会儿才说:“开车吧。”
来者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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