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爷的精神还很不错,双眼虽然浑浊却没有失掉生机。他坐在轮椅上和秦牧握了手,感叹道:“年轻的时候可从来没有想过,这辈子要交代在轮椅上。”
这句话是有感而发,很明显在九江的审讯中他受了些委屈,连腿都不好用了。秦牧自然不会说破这里面的道道,只是微笑道:“坐下来休息休息,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西门雁淡妆相陪,依然是一件风衣打底,不过却是白色呢料的。秦牧仅是看了她一眼,便将注意力放在德爷身上,问道:“这州广的景色比之九江如何啊?”
德爷笑了,指了指外面,说道:“比九江可大多了咯,人也多多咯。”
秦牧嗯了一声,架起了领导的二郎腿。德爷的脸色变了变,在他的印象中,只要当官的这个动作出现,或者是打马虎眼,或者就是有重压砸下。他咳嗽了一声,对西门雁说道:“雁子,快去沏茶。”
秦牧摆摆手,让他们别忙活,紧跟着就饶有深意的看着德爷。德爷会意,知道秦牧有秘密的事儿跟自己说,便吩咐周围的几个人去外面转转,他不通知就暂时别回来。
西门雁临走的时候扫了秦牧一眼,那双倒杏仁般的双眼中隐隐带着股煞气,让秦牧一阵为难。他苦笑着对德爷说道:“你这个干闺女啊,不是一般的记仇。”
德爷尴尬的笑了一声,继而叹了口气说道:“雁子这闺女命苦,我这辈子做的孽太多,没有死在九江,那是老天可怜我也做过一件善事,把这孩子收养了。”
秦牧没兴致去听这些事情,道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德爷现在就是被拔了爪牙的老虎,充其量也就是只大一点的病猫。从他的口气中,秦牧还是能够听出他心里有些不甘,莫名其妙的被人当了突破口,又无可避免的变成了一杆枪,随后又仓皇狼狈的变成了逃家鼠,任谁碰到这事儿,心里肯定都憋着点火气。
秦牧点上一根烟,然后把又掏出盒特供小熊猫扔给了德爷,说道:“看事情不能单一化,要从多方面来考虑。九江的事,你是避无可避,就算是你逃了,背在你身上的黑锅也是扔不掉的。现在好了,虽然付出点代价,起码睡觉踏实许多。”
德爷就笑了几声。秦牧说得这话是实话,这件事过去了,闹得还这么大,官面上再追究他的可能性就没有了,至于背后的,他也是经历了一些,有自己的应付之道。秦牧一语中的,让他有些讨巧的心思顿时收了起来,苦笑道:“打打杀杀也有几十年了,什么事情没有碰到过,老了老了倒胆小了,还真是让人笑话。只是可怜雁子和我那些徒弟,都是没沾过荤腥的,想正儿八经的做点事,还要受我这个老家伙的拖累。”
秦牧嗯了一声,慢悠悠的吐出个烟圈,稍稍有些不稳重。但正是因为这个动作,让德爷的眼睛一亮。若是秦牧太稳重太深沉了,德爷的心思恐怕就有些飘忽,而秦牧如同一般小年轻一样抽烟,就是告诉德爷,他秦牧还是有些毛病的,并不是无懈可击,身在这个新环境中,他还是需要有一定盟友的。
德爷老姜一块,马上体略处秦牧这个动作里面所蕴含的深意,脸上的表情就轻松了一些,询问道:“秦组长,您这次来州广,是做得哪个衙门的官啊?”
秦牧笑道:“衙门衙门,若当真是衙门,那可就省心咯,听没听说过浦上区?”
德爷点点头,回答道:“百年不动的开发区,州广不知道的人恐怕少。那边生意没什么油水,光秃秃的都是土。”
秦牧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德爷说道:“你呀,也不是个愿意停下来的人,怪不得会被人卡脖子。”
德爷也笑了起来,说道:“我是白白的活了几十年,连你们这些年轻人都比我们强得多,是不是有什么难题让我们去办啊?”
秦牧竖起了大拇指,赞同道:“还真是老狐狸,一点就透。这样,把西门雁和你那几个土地派出去,帮我打听打听浦上区那边谁家闹腾得最欢,我需要一个名单。”
“本地人?”德爷的眉头皱了起来:“那么一大片,我的人手不够。”
秦牧告诉他没事,只要找到几个领头的就行,他本来就没有打算对闹腾户下手,只不过闹腾得越欢,越能说明那人在当地居民中的威信,秦牧把他们揪出来,不是要挨个打他们的屁股,而是要做一场戏。
一场看似作秀,实则撕开当前缺口的一场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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