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带着真的账本过来行刺我?”肖向民把账本往桌子上一放,看着开彬问。
曹彬抬头看看肖向民,嘴动了动,却没说出口。
“拿杯水给他喝。”肖向民说。
吴正想叫干警去倒水,又想到曹彬身手不一般,便自己去倒了。
曹彬被聚光灯照得口干舌燥的,见了水也就不客气地一口将一杯都喝光。
肖向民让曹彬喘了口气,就又接着说:“都不是孩子,既然敢做了就敢承担。到了这个地步,你想再出去也不可能。说吧。”
“给我根烟。”曹彬开口了。
肖向民知道这是曹彬想说了,就让吴正找根给他。
边上的干警身上正好带着烟,就掏出来想过去给曹彬点上。
吴正把干警拉住,自己拿了烟过去给曹彬。
曹彬狠狠地吸了几口,这才开口说:“很简单,本来我是想来向你自首,可是临走时,又觉得不甘愿。要不是你来,我叔也不会有事,所以就又拿了匕首,准备趁你不备的时候偷袭你。我想,如果把你杀了,既然我死了。我也算是跟我叔报了仇。”
肖向民此前也想到了这一点,就说:“你就没想到你叔是罪有应得?”
“想过了。可又不是我叔一个人。现在这个社会,谁当官不是不捞钱?为什么偏我叔倒霉?”
“我就不捞。”肖向民不客气地说,“而像我的人远远不止一个俩个,而是大部分人都是跟我一样。”
“你敢说这话,我很佩服。”曹彬说,“我专门到龙安去调查过你,想搜集一些你贪污受贿的证据来要挟你,没想到你真的那么廉洁。这也是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是不是要来向你自首的原因。”
“既然你佩服肖书记,又想找他自首,为什么却又要杀他?”张万方在边上问。
曹彬白了一眼张万方,冷冷地笑着说:“你没资格问我。”
“你……”张万方气得脸紫。
肖向民立即严肃地对曹彬说:“你别自以为了不起。”
曹彬说:“肖书记,我佩服你。你怎么污辱我,我都服你。别人不行。”
“你少来这一套。我问你,裘天炎是不是你的人?”肖向民不理曹彬的恭维。
曹彬又吸了口烟说:“那样的社会渣子,怎么会是我的人。不过是需要唤过来使一使而已。我根本就没把他们当人看。”
“你也知道他们是社会渣子。那你呢?你的叔叔呢?”肖向民正色道。
“我知道我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曹彬吸了最后一口烟,把烟头丢到地板说,“其他不说了。你肖书记是我佩服的人,我真没想到世上还真有你这么廉洁的官员。你能亲自过来审问。我已经很有面子了。我也知足了。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吧。算是对自己和我叔叔犯下的罪的弥补。”
曹彬接着就把他们所做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
肖向民、张万方和吴正从审讯室里出来,都舒了口气。
“肖书记,真没想到,曹彬这样的人会被你的人格魅力感染得想投案自首。”张万方看着肖向民,充满钦佩地说。
肖向民没接张万方的话,却感慨地说:“几年时间,竟然从一个造纸厂搞了近两千万的钱,说来真难以让人置信。这样做,再好的厂肯定也要垮的。万方同志,下一步,我看你们纪委的工作重点可能要转移到各个工厂上去。一定不要让那些贪污的厂领导落网。他们贪的那都是工人们的血汗钱啊。”
“好的。我知道了。回去,我就重新对人员进行布置和安排。”张万方说。
吴正却在一边接了张万方前面的话说:“肖书记,张记说的对。我前面怎么审,曹彬就是不肯开口说一个字。没想到你一来,他自己把什么都招了。看来,正气满身的人,连坏人都不得不佩服。”
“人心都是向善的,坏人本来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很多是环境和制度的原因才让他们变坏了。在他们心底里还是藏着对善的向往的。”张万方也说。
肖向民笑笑,没接吴正和张万方的话题,继续说:“万方同志、吴正同志,你们把曹彬投案自首和所交待的事情,马上写一份报告报市里,同时抄送给我一份。曹彬的投案自首,让我们少费了不少精力和时间,但造纸厂厂长和副厂长,一个入狱,一个被曹万千打死。造纸厂肯定会产生混乱,我得抓紧派人介入去先做好稳定工作。万方同志,这方面你有没有觉得合适的人选?”
“王副县长王田明应该可以胜任这项工作,而且他也是分管工业的副县长,让他暂时去管理造纸厂应该比较合适。”张万方立即说。
“嗯。回头你叫他下午过来找我。”肖向民看了下时间,见已经快三点,就接着说,“你们忙你们的事去。我到办公室,也看看要送到北京的保姆是否合适。”
三个人就各自分开,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肖向民回到办公室,没见张铁在秘书室,便打电话到赵若英办公室:“那保姆来了吗?”
“我们正在对她进行面试。不过,我们拿不准。不知道章教授要什么样类型的保姆。刚才卢玲也跟她同**系了。她同学说随便,只要有就行。还不如不问。”
“你们带上来我看看。”肖向民虽然对家庭护理人员的要求也不懂,但觉得对人的好坏至少还看得出来。
赵若英、张铁、卢玲三个人很快就带着张铁的表妹上来。
张铁表妹人长得不是很好看,脸被太阳晒得有些黑,身上的衣服就是一件碎花衬衫,黑色的灯笼裤,显得很朴实,一眼看去就是个实在的农村女生。肖向民第一印象就很满意。心也就放了下来。
“你叫什么?”肖向民客气地招呼着,“来,到这里来坐。”
“肖书记,我叫张淑,今年二十岁,念到初中就没念了,在家帮家里人干农活和做家务。”那女生倒不惧生,回答完肖向民的问题。走过来,却不敢在沙发上坐下,搬了两张椅子过来,等赵若英和卢玲坐到沙发上,才招呼张铁,指着一张椅子说:“表哥,你坐这里。”
肖向民看在眼里,心里大喜:这孩子有教养啊,不但口齿伶俐,而且这么聪明懂礼貌。这样的人到哪家当保姆,哪家会不喜欢?
肖向民心里对张淑的好感增加了不少,接着又问了一些话常识性的问题,没想张淑对答如流,后来了解到她父母是小学民办老师,才释然:原来确实是从小教养得好。
当即就同意送她去了。然后又叮嘱一些事情,就让张铁把她先带到招待所去住,让她准备一下,明天一早就和赵若英、卢玲去坐火车赶往北京。
“我想到省城坐飞机去。”卢玲说,“坐火车那么远,要几天才能到啊。飞机票不用你们考虑,我让我爸想办法给我弄好。公家只要给我报火车票的钱就行了。”
赵若英立即也跟着说:“要不这样,机票钱我和卢玲各出各的,不要公家报销。公家要报的只报张淑的机票就可以。”
肖向民想了一下说:“你们都是女土豪啊。帮公家做事,自己掏钱。机关干部要都像你们这样,我在这里干三年,湖南县不都赚大发去了?”
大家也就一起笑了起来。
卢玲说:“我要坐火车,我爸妈心都会疼碎的。而且坐火车很辛苦不说,关键是太浪费时间了,你不是急着要把章教授请过来吗?那就快一点。反正我现在参加工作了,有了自己的收入,一年也花不了我父母亲一次钱,他们心里难受着呢。趁这个机会花花他们钱,让他们也开心开心。就当向他们尽孝一次吧。”
赵若英也跟着说:“卢玲也说得有道理。我爸妈说我以前总和他们要钱,要得他们烦,现在怎么都不要他们的钱了,有时候反而觉得难受。这次就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肖向民听得直摇头:这些高干子女,做事的风格可真与人不一样。这种人,要不是真心觉得自己好,愿意跟自己一起奋斗,怎么去管她们啊?
肖向民就笑着说:“反正我只管两件事:一是张淑一定要安全送到;二是要把章教授他们接回来。至于路费食宿,你们爱坐什么,爱吃什么,爱住什么样的宾馆酒店我都不管,反正我是只能按规定给你们报销了。”
大家又笑了起来,然后又说了一会儿闲话。
赵若英和卢玲便去收拾东西,准备明天一早就起程去京城。
大家走后,肖向民想起米有良送给他的那卷东西,不知道是什么,便找出来打开来看,却是一副很古朴的国画。
肖向民对艺术没什么研究,看了一阵,也看不出那画有什么名堂,并不太在意,便又卷了起来,放到原来的画筒里,收到后面的书橱中。心里嘀咕着:这米书记,怎么给我儿子送这么个老古董。真是奇怪?
没想到,这一想,他的心却震了一下。
他想起在龙安时,袁刚书记为了请栾源帮他弄到那份可以证明他与倒塌桥梁无关,不该承担桥梁倒塌责任的材料时,让他送给栾源的那块古砚。当时,栾源拿到手时,那种爱不释手的样子,并且说是无价之宝的情景顿时浮现在他的眼前。
肖向民赶紧将那副画又拿出来细看。但他对画确实不懂,看了一阵,只好又将它收好。想到明天赵若英她们要到北京去,自己又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回去了,就想第二天送赵若英他们到省城去坐飞机,然后也回去看看自己儿子。顺便就把画带到省城书画协会找个画家鉴赏一下。
肖向民并不怕画不值钱,而只是米有良的心意,而是担心那画是名画,是古画,也像当初袁刚书记送给栾源部长的古砚,是个宝贝,价值连城,那才叫他担心呢。
一个上级领导,怎么可能会无端的送一副价值连城的古画名画给他呢?这里面要是没有文章,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肖向民想了一阵,觉得还没有鉴定出来,担心也没有用,便暂时把画的事放了下来。
肖向民刚把画收好,张铁进来说:“肖书记,分管工业的王田明县长想见你。”
“哦?”肖向民略一回想,想起是自己在公安局审讯室门**待张万方通知他来的,就对张铁说,“让他进来吧。”
肖向民就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田明一进肖向民的办公室,步伐迈得很快,几步走到肖向民办公桌前,看着肖向民堆起笑脸说:“肖书记,听张万方书记说,你让我过来找你,不知道有什么事?”
肖向民没有立即让他坐,先问道:“王县长,你是分管工业的,对造纸厂的情况熟悉吧?”
“造纸厂厂长叫曹彬,是曹万千的侄儿。这几年效益很差,亏损很厉害。”王田明回答说。
肖向民皱了下眉头:“是效益很差,还是亏损很厉害?”
“这……”王田明没想到肖向民会把这两方面不做为因果关系,而是分开来问,顿时有些紧张起来:传说这个县委书记很厉害,看来传言不虚啊。
效益很差,当然可以做为亏损很厉害的原因,但造成亏损很厉害,却不一定就是效益很差。因为效益很差,肯定会造成亏损,但造成亏损,除效益很差这一原因外,可能还有很多原因造成的。这些,内行人是很清楚的,但外行人却不一定能马上就可以想到。
王田明刚才没有细想,只是随口说出来。因为,平时说一个厂亏损时,基本都会用效益差来代替。他没想到肖向民对此却很明白。
肖向民就盯着王田明看着,也不说话,只等他回答。
肖向民想,既然王田明是管工业的县长,以造纸厂这么大的厂,而且每年财政要补贴一、二百万过去,他对厂里的情况应该很了解的。否则,那就有失职之嫌:财政的钱被过去了,你却不了解厂里的情况,那为什么要给他们那么多补贴?
王田明不由自主地用手背擦了一下额头上渗出的汗珠,想了一阵,咽了口唾液,这才接着往下说:“应该说造纸厂的效益还算可以,只是开支太大了,所以,造成严重的亏损。”
肖向民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指着办公桌前的椅子说:“坐下慢慢说吧。”
王田明这才紧张地坐了下来。
肖向民便又问他为什么开支太大,然后又问他厂里的管理情况,员工情况等等,见他确实如张万方所说的,对造纸的还是比较了解,而且里面的人头也熟,这才点了题说:“如果让你去兼这个厂的厂长怎么样?”
副县长是副处级领导,造纸厂的厂长套的是正科级,如果让他直接全职去厂长,那是降级,王田明肯定不会干,但兼任的话,却是一下扩张了他的权力,而且是实权。
如果干得好的话,那提拔就有了真正的政绩支撑,要不然,现在整个工业效益都在下滑,他这个工业副县长不被批就不错了,哪里来政绩?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状况,要提拔也是比较难的,不说没位置,就是有位置,也很难轮得到他这种没有靠山,没有背景的人。
在县级单位,一般到正科,因为位置还比较多,只要努力一番,还是有希望上的,但到了正科要上副处,比的就不光是能力和运气了,大多还得要有人肯提携才行。
至于从副处到正处,而且要任正职,那就相当难了。
因为县里的正处级领导只有两个,一个是县委书记,一个是县长。
刚提拔的肯定是当县长。
可县长那么好上么?
那就有天线才行了,而且这个天线,市里还不管用,最少得省里的,还得是处在能说得上话的人才行。
王田明对此非常清楚,因此,肖向民一提让他去兼任厂长。他不但没有不高兴,反而显得有些激动:这是县委书记看重自己了啊。
目前的情况下,县委书记当然不能帮他上正处。可湖海不是要撤县建设了吗?
一撤县建设,机构立即就会升格为副厅级,那么正处级的位置不就多了出来了?
那样一来,县委书记成了市委书记,提拔正处,他们的意见和建议,那可是相当有份量的。
而肖向民现在已经是副厅级,又是刚调来的,单位升格后,肯定不会马上调走。也就是说,湖海县以后的天下,就是肖向民管着的。
不说让谁上,他一个人能说了算,至少,不让谁上,他还是可以做主的啊。
官当到一定程度,当了一段时间后,人都变成精了。
按官场的说法,处级以下算是未成年人,那么王田明已经是副处级,属于成年人范围了,思考分析能力,当然也是站得高看得远了。
王田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肖向民。
其实,他也知道,肖向民已经找到他了,他就是不答应也没用,只会落得个不听话的坏印象。
肖向民脸上这才有了笑脸,说出自己让王田明去兼任厂长的真正目的。
“知道曹彬上午已经向公安机关自首了吗?”肖向明问。
王田明点点头说:“万方书记跟我提了一下。”
“曹彬自首,沈嘉兰被打死,造纸厂现在只有和一个党委书记,两个副书记,三个副厂。党委书记就不去说他,三个副厂,一个是管后勤行政的,一个是管采购销售的,一个是管生产的,这些人要没有个人去协调他们,工厂就会乱套,所以,你准备一下,我马上让组织部下文件。你接到通知,立即就去上任。”肖向民说。
“好。我明白肖书记的意思,一定会做好稳定工作。”王田明立即表态说。
肖向民点点头:这王田明还是有头脑的。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不过,他恐怕不知道,自己要他做的不仅仅是这一点。下一步要抓的工作,不但是对城市和社会经济进行全面的规划,更重要的是要搞好国企的改革。自己让王田明去兼任造纸厂的厂长,不仅需要他做好当前的维稳工作,还要让他做好改革前的摸底工作。但改革的事,暂时还是不宜告诉他,免得他手慌脚乱的。当好一个厂的厂长,并不比当好一个副县长容易呐。
肖向民见王田明爽快地答应兼任造纸厂厂长的事后,心里的石头放了下来。又跟他鼓励了几句,就让他走了。
王田明走后,肖向民看看时间了差不多快下班了,就收拾了一些第二天要带回家去的东西,包括那副画,回了招待所。
肖向民到了招待所,见赵若英、卢玲正在张淑的房间帮她收拾行李,就过去招呼她们一起去吃饭,然后告诉她们,明天由他送她们到省城去坐飞机。
这一消息让赵若英和卢玲激动了好半天。
第二天,肖向民自己开车把赵若英、卢玲和张淑送上了飞机,回头时,便直接到昨天让姚蕊帮着联系的省书画协会去找会长乐逸,把米有良送的画拿给他鉴赏。
“这不是清代画家李方膺的作品《松泉图》吗?”肖向民刚把画打开,乐逸便惊呼了起来,然后立即找出一面放大镜在上面仔细地看了起来。
“真品、绝对是真品。”乐逸边看边不住地说着,“你看这落款,这章,这画风,这用笔,太妙了。这是我看到他的第二幅真迹,我看过的第一幅真迹《菊石图》,现在已经在博物馆收藏了,我以为他的作品,不可能有第二幅了,没想到竟然又让我看到了。太幸运了,真是太幸运了。”
肖向民看着乐逸老人那激动的样子,知道这画的价值肯定不菲。心里震惊不小:米有良这么大手笔送给自己这么重的礼,绝不是随随便便,真的只是作为祝贺自己孩子出生的贺礼而已,一定是另有意图。难道他和霍方正真得被卷入拔款返点和小金库中的泥淖中,难以自拔了吗?想用这副画来封自己的嘴,让自己放弃这方面的调查吗?
肖向民想着,心里不由打了个寒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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