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领导,出车啊?”
李阳一笑,说:“走,钱师父,吃饭去。”
钱师父赶忙把门关上,跟着李阳和李国林下了楼,刚下楼,李阳的电话就响了,是曹毅的电话。曹毅在电话里急问道:“李阳,你在哪呢?”
李阳说:“我还在招待所。”
曹毅说:“李阳,你在县委招待所等着,我们马上就到。”
李阳说:“好,我等着就是。”
李国林一听是曹毅的电话,他笑道:“咦,余书记他们这么快就和曹书记谈完话了?”
李阳一笑,说:“只怕未必。”
三人走到招待所的大厅,没一会儿,曹毅就到了,李阳迎出去一看,就明白曹毅刚才说的“我们”是什么意思了。
曹毅不是一个人来的,与曹毅一同前来的是一个六辆车组成的小型车队,曹毅居前,中间四辆奥迪,后面是一台警车。李阳瞟了一眼,是临江市委和市政府的牌照,李阳猜测,多半是余开群他们来了。
车一停,早有秘书给余开群打开门,余开群走下车,李阳和李国林站在一旁,向余开群问好,说:“余书记好。”
这时出现了一个小细节,按说余开群是临江市市委书记,正厅级的高官,比李阳和李国林的级别高出很多,他大可以点点头,迈着方步,直接走过去。可余开群却并没有这么做,而是在李阳向他问好的同时,余开群竟然伸出手和李阳有力的一握,摇了摇,爽朗的一笑,说:“小李啊,知道你到我们临江市来调研,我和市长,副书记,副市长咱们特意赶过来,想与你一起吃顿饭。”
临江市的党政四位领导赶到利川竟然是冲自己来的,这让李阳一万个没想到,在他的记忆中,他们四个人中,他跟温以雷的私交最深,关系非同一般,跟蒋光武的关系最淡,至于书记和市长,他与他们关系只能用一般来形容。
李国林一听,也是吃惊不小,李阳是省长秘书不假,但余开群是正厅级的市委书记,他这么说不免有屈尊下就之嫌。按说,余开群想要和李阳一起吃个饭,可以说自己是到利川来检查工作的,听说李阳也在利川调研,干脆凑到一起吃个饭,图个热闹,这样就不失身份。李国林知道余开群久经官场,他李国林明白的事情,余开群也肯定清楚,但他偏偏就这么说,那么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突出诚意。
思前想后,余开群的意思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余开群来利川县,就是为了你李阳。余开群如此看重李阳,难道仅仅因为李阳是省长的秘书?不见得。也许,余开群想借此举亮明自己的态度,主动向省长靠拢。李国林觉得有这个可能,但这个理由还是有些牵强,余开群想要向省长主动靠拢,可以有许多种方式,用不着如此大动干戈,闹出如此动静。要是一般地级市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这样做也可以理解,可余开群却不该如此,他是老牌的正厅级的官员,分量很重,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向谁靠拢,说不定可以改变本省的政局。
李国林心想,如此一来余开群此举的意图也就不难理解,余开群就是为李阳而来。
李阳有何魅力让一个正厅级的老牌市委书记如此,李国林不由想到了这几天,他听到的小道消息,说李阳是京城一个大家族的准女婿,当时他还将信将疑。在他的印象中,李阳一直不骄不躁,不张扬,待人诚恳,踏踏实实做事,简简单单做人,没有一丝有身后背景之人的那种骄傲和嚣张。现在看来,这个小道消息只怕还真是却有其事。
李国林明白了这其中的原由,心想,李阳这人有能力有才学又有背景,为人诚恳,做事不张扬,他日必定可以成大器。
李阳和余开群握手,不卑不亢,说:“谢谢余书记。”
余开群和李阳握手完毕,又和李国林握手,笑道:“李主任可是本省的第一号笔杆子,来,我们握握手,也让我沾沾文气。”
余开群和李阳握手,毫不避嫌,田奇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躲闪,笑呵呵的与李阳握手。随后,李阳又和蒋光武握手,蒋光武满脸堆笑,与初次见面时那个高高在上的蒋光武截然不同,接着,李阳和温以雷握手,两人都没说话,彼此点点头,会心一笑。
待大家握手完毕,余开群对曹毅说:“小曹,找个地方吃饭。”
曹毅一听,为了就近,说:“干脆到对面的金玉满堂如何?”
余开群说:“行,在你的地盘,你说了算。”
一行人穿过马路,来打了金玉满堂,李阳一看,这饭点还不错,设计很新颖,给人一种淡雅的感觉。
要了两个包间,这边是余开群、田奇、蒋光武、温以雷、曹毅、李阳、李国林。司机老钱和余开群他们的秘书司机坐到了另一个包间。
余开群说:“李阳,你跟着省长,我们见面的机会是不少,但坐在一起吃饭还是第一次,听省长说你酒量不错,咱们喝一杯,如何?”
李阳自然不会拒绝,笑着说:“好。”
余开群笑着招呼服务员过来,说:“开酒。”
服务员赶紧把大家面前的酒满上。余开群把酒杯一举,说:“我们欢迎李阳、李主任到临江,让我和田市长、张副书记、温副市长尽一尽地主之谊。”
李阳说:“谢谢余书记,谢谢田市长,谢谢蒋副书记、谢谢温副市长。”
大家杯一碰,把酒喝了。
酒过三巡,彼此都已无先前的那么拘束。李阳和田奇碰了一杯,笑着问田奇一个有意思的问题。李阳问:“田市长,您在担任市长之前,曾经做过大学的副校长,您觉得作为市长和作为校长,两者之间最大的差距是什么?”
田奇看着李阳,笑了一笑,想了想,说:“作为校长,如果你错了,教授们就会尖锐的提出质疑,因为真理是绝对的。而作为一名市长,你即便是真的错了,他们也会说你是对的,因为权力是绝对的。”
田奇这话说的睿智,李阳觉得很有道理。
余开群哈哈一笑,说:“老田到底是知识分子出身,话说的委婉,要是照老田这么说,那我看校长就是田里成熟的稻穗,市长就是风中的柳絮。”
温以雷好奇的问:“余书记,您得解释解释,这什么意思?”
余开群笑着说:“一个放低姿态,那是心中有料。一个高高在上,这溜须拍马的人一多,就飘飘然,不知道东南西北。结果怎么样,风一吹,稻穗还是那个稻穗,而柳絮呢,早就不知跑到哪个角落去了。”
众人哈哈大笑,田奇说:“书记这个比喻虽然俗了点,倒也有几分道理。”
余开群说:“所以啊,这人啊,身边多几个老夫子好,只唯理不唯权,可敬。那会让我们少犯些错误。”
李阳早就听说余开群和田奇搭档,两人关系不错,现在一看果真如此。李阳举起杯,说:“余书记、田市长给我们上了一课,我也就冒昧的同时敬两位一杯酒。”
余开群举起杯,一指温以雷和李国林他们,说:“小李敬酒,你们得作陪,要不然,你们真要来个车轮战,我和老田也就用不着回去了。”
曹毅笑着说:“李阳,怎么回事,你跟余书记好不容易喝上一次,就这般让余书记回去,说不过去。”
余开群哈哈一笑,说:“小曹,我怎么觉得你这是怂恿李阳把我灌醉啊。李阳,你说我们上不上他这个当?”
李阳一听,余开群这话看似询问,却又明知是当也要上的意思。李阳笑道:“这就要看余书记的意思了,余书记要是觉得偶尔上上当也没关系,那就再喝几杯。”
余开群一笑,点点头,说:“就听小李的,我们再喝几杯。”
余开群这么一说,这酒宴的氛围顿时就起来了。曹毅笑道:“我一直就听说,余书记是酒中好手,我倒真想马上见识一下,余书记和李阳,你们俩的酒量谁更胜一筹?”
李阳笑着说:“肯定是余书记厉害。”
余开群笑着说:“李阳,你这话有点虚,你我虽然没有喝过酒,但你的酒量我还是多有听说,不说远的,就凭你这次在团拜会上和部长们喝酒,两斤白的,轻描淡写,面不改色,只怕酒量非同小可,你我有得一比。”
李阳呵呵一笑,说:“看来余书记这是心甘情愿,乐意上曹毅同志的圈套,行,服务员,上酒。”
曹毅起哄,说:“这等事情,用不着服务员,我来上酒就是。”
余开群一指曹毅,说:“你以为你把战端挑起,你就可以站在一边凉快,只怕是门都没有,我和李阳喝酒,你陪之。”
田奇和温以雷在一旁哈哈大笑,说:“曹毅同志,你这叫做自作自受。”
余开群笑着说:“以雷同志你也参战。老田老蒋还有国林同志,你们三个是知识分子,可以选择自由参战。小曹今天一杯都不能少,一则战事由小曹你挑起,二则你是真正的地主,没有在一旁光起哄不喝酒的道理。”
李阳笑道:“行,这样倒也不失公平。”
曹毅的酒量李阳很清楚,知道刚才曹毅才喝了三五成,还有不少回旋的余地。
李阳举杯,说:“承蒙余书记厚爱,我敬余书记一杯,先干为敬。”
李阳落落大方,动作从容的把杯中酒喝了,气场十足,不因余开群是市委书记而畏缩,余开群暗自点头,看来苏省长用人还真是有一套。苏振国这人睿智而大气,所用之人也是大气的很,苏振国把李阳带在身边,可以说相得益彰。大器之人必大气,李阳将来肯定会有一番成就。
余开群微微一笑,一饮而尽。余开群把酒一喝,曹毅也把杯中的酒喝了。温以雷和蒋光武陪着喝,田奇和李国林酒量不行,两人都只抿了一口。
余开群笑道:“好,痛快,再来。”
这酒喝了近两个小时才散,大家回到县委招待所,余开群、田奇、蒋光武、温以雷纷纷与李阳握手道别。
余开群说:“李阳,今天这酒喝的痛快,请你转告省长,省长什么有空,我请他喝酒。”
李阳一笑,说:“好,我一定把话带到。”
李阳目送着众人离开,心里清楚他们的来意,不只是为了跟他喝几杯酒这么简单,因为现在他还没有这个分量,说白了,这还是那个磁场效应在作祟,可这等事情只能意会不可明言,只能在酒桌上打着哈哈,偶尔提提团拜会的事情,都不点破,心里清楚就行。
李阳心里不由自主的感叹,即便是黄中和、余开群、田奇这些权倾一方的人物,也都免不了俗,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由不得他李阳,也由不得余开群他们,这是世俗的官场文化使然,一时半刻还真没法改变。
今晚这场酒宴,大家都很开心,唯一不开心的就是蒋光武,因为他几乎成了一个局外人。看似热闹,但他心里明白,自己是格格不入。李阳对他的态度不冷不热,想到几个月前,李阳在自己面前还是畏首畏尾,与现在一相比,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众人离开,李阳深思了一下,然后望着曹毅一笑,说:“曹哥,酒喝得怎么样?”
曹毅笑道:“还行,还不至于醉。”
李阳说:“那我们是不是把今天下午的话题延续下去,深入的谈一谈?”
李国林笑道:“李阳,看来你这是准备秉烛夜谈了?”
曹毅大笑道:“好,今天我们三人就秉烛夜谈一番。”
李阳问道:“上我那还是上你那?”
曹毅说:“去我住的房间好了,我那还有一些龙井茶。”
李阳一笑,说:“好,就上你那去。”
三人来的曹毅住的楼栋,在二楼,李阳发现曹毅这儿竟然有派出所的人值守,民警看到曹毅回来,很是热情的打招呼,李阳不解的问道:“曹哥,你这是唱的哪一出?”
曹毅笑道:“不得已而为之,暂且学学省长的招数。”
李阳笑着说:“省长在门口设岗是安全保卫的需要,你设岗为的又是哪般?”
曹毅笑了笑,进了屋,把门关上,这才说了实话。曹毅说:“李阳,我跟你说实话,我这是不得不为,你不知道这临近年关,送礼之人络绎不绝,你批评也好骂娘也罢,根本就不起作用,只得学学省长,在门口设一道岗,图个清静。”
李阳说:“看来省长说的没错,县委书记虽然职务不高,但权力很大,有权的地方自然就有利,自然就会引得逐利之人趋之若鹜。”
李国林也说:“省长为什么要加强党风廉政建设,加强官德教育,就是为了让我们加强自律,加强抵抗诱惑的能力。”
李阳笑了笑,说:“这就好像钓鱼,鱼之所以愿意上钩,是因为有饵。其实人人都知道鱼是怎么上钩的,都以为自己不会像鱼那么傻,自己比鱼聪明。可是每年还是有那么多的干部出了问题,被人家钓了,这才知道自己聪明,钓鱼的也聪明,他们不会在鱼钩上放些简单的鱼饵,人家钩子上放的是人民币是美女,就看你经不经得起诱惑。”
曹毅感慨,说:“李阳,你这个比喻太恰当了。鱼上钩,不能怪鱼饵。人上钩,不能怪放钓的人,要怪只能怪自己。”
李阳说:“这就牵扯到了制度建设问题,鱼上钩,除了鱼饵,还因为钩子在水下,如果把鱼钩放在水面上,试想还有鱼上钩吗?同样,如果把权力放在阳光下,那些藏在黑暗中的钩子向下也不知道该往哪下,无从入手。所以党风建设,官德教育不是无关紧要,而是很有必要,至少它而已起到防微杜渐的作用,当然,如果能加以制度制衡,那它的威慑力肯定会更大。”
李阳瞟了李国林一眼,发现李国林拿着个笔记本在写着什么,他笑道:“李主任,你这是干嘛呢?”
李国林笑道:“李阳,你这话太对了,我得写下来,回去综合综合,写到材料里去。”
李阳一笑,说:“这可是有版权的。”
李国林说:“这事你别找我,你找省长要版税去。”
三人哈哈一笑,继续就党风建设,官德教育深入的谈了下去。这一晚,三人谈到了凌晨三点,可以说,三人都收获颇丰。
曹毅从李阳的话中,获得了更多的信息,和对下一步关于党风建设官德教育有了一个大致的方向。李阳则看到了曹毅这些日子在基层的所为,听他诉说基层的一些事情,李阳都用心记了下来,因为这对他为以后到地方工作,可以积累一些的经验。
当然,收获最大的应该是李国林。他反复总结李阳和曹毅的话,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融合,大材料的稿子已经在他脑子里初具成形。
从利川县回来没几天,春节如期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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