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的关系。恐怕不管是紫气阁整体的布局,还是晨光苑苑房间内的布置,都是赵长天风格的体现。
李阳暗笑,这个赵部长也是一位附庸风雅的妙人。
半个小时后,赵长天和宋国强如约而来。尽管赵长天刻意没有让宋国强提前打个电话,尽力表现出随和的一面,不过李阳却想得周到,一直留心细听外面的声音,听到大门一响,就提醒苏振国一声,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门口,迎接赵长天。
赵长天倒没有拿架子,车一停稳就下了车,人未到,爽朗的笑声就扑面而来,他伸出右手,说话声音洪亮而热情:“振国兄你辛苦了。怎么样,燕京的气候和西江相比如何?”
苏振国说:“地域不同,气候不同,各有千秋。”接着,苏振国和赵长天握手,苏振国说:“长天兄,给你添麻烦了,我们冒然前来,没耽误你的事情额?”
赵长天摆摆手:“能耽误什么事,我可是早就盼着和振国兄把酒言欢。”
接着,二人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李阳和宋国强,四人赵长天最先,李阳最后,进了包间。
坐下之后,赵长天也没多问,就自作主张点了菜,说是要一尽地主之谊,让苏振国尝尝这里的特色。赵长天如此安排,既显示出他的强势,又给人一种热切和随和。苏振国自然没有异议,点头附和,又寒喧几句,上菜之后,苏振国端起酒杯:“借花献佛,我敬长天兄一杯,我先干为敬,你随意。”
赵长天倒也干脆,一口喝干,李阳伸手想要倒酒,却被宋国强制止,他一只手轻轻压住李阳的酒壶,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道:“我来,你请坐。”
宋国强耐人寻味的态度让李阳心中一动,难道宋秘书对他有意见?李阳有些疑惑,想了一想,不认为和他有什么矛盾冲突,而且两人又是初次见面。
随后一想也就释然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独特的习惯,也许赵部长不喝别人手中倒的酒,他坐回座位,点头一笑,明显看出宋国强眼中对他的不屑。也是可以理解,交通部是一个非常热门的部门,平时一些副省长在宋国强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省长秘书,宋国强只怕根本就没看在眼里。
赵长天假装没看见刚才发生的一切,继续和苏振国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比如说西江省现在的发展如何了,哪趟航班失联了到现在还没找到,等等,东扯西扯,却不提正题。苏振国好几次想引话到正题,却被赵长天给岔开。
李阳以前听徐老头说过,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是滴水不漏,都会有弱点。这些弱点包括很多,也许是金钱,也许是女色,还有的,也许是他的喜好。
看到房间布置的如此风雅,李阳猜测赵长天是一个附庸风雅之辈,李阳借起身倒水的机会,一抬头看到墙上一幅字,是柳体的毛笔字,笔力苍劲,颇有几分功力,写的是一首自勉诗:“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宜自勉,岁月不待人。”录自陶渊明的《杂诗》之一,下面没有署名。
他一手拎着水壶,一手端着茶壶,出神地站在这幅字面前,半天没有移动脚步,苏振国陡然眼睛一亮,顿时,语带责怪呵斥李阳说:“小李你怎么回事,快给赵部长添水,别发愣了。”
宋国强从一见面就不太喜欢李阳,因为他看得出来苏振国对李阳的器重,远胜过赵长天对他的信任,而且李阳还年轻的过份,二十多岁的毛头小伙子给省长当秘书?当司机都嫌年轻!秘书是做什么工作的,是细心、周到、耐心和能力的综合体,是领导的传声筒,是领导形象的代言人,他这么年轻,懂得什么叫细节之处见功夫,细微之处见水平?至少要学上三五年才能练出充分领悟领导意图的眼力。
宋国强二十六岁时才被当时的交通部副部长赵长天选中,当了他的秘书,在此之前,没有一个领导赏识他,所以他对赵长天怀有深深的知遇之恩。后来赵长天升了正部长,他也一直跟在赵长天身边,级别也由正科一直爬到了正处,只是让他一直心中不安的是,赵长天尽管对他还算不错,不过始终没有把他当成心腹,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之感。
这两年,他一直希望赵长天能把他放到下面去锻炼,然而,赵长天似乎忘了宋国强需要进步的事情,一直将他留在身边。
今天一见年轻的省长和更年轻的秘书,以及书记对秘书的无比信任,再想到自己前途黯淡无光,宋国强就对李阳有说不出来的厌烦,或许他不愿意承认的是,他其实是嫉妒李阳如此年轻就得到了苏振国的赏识。
人的心理有时也确实奇怪,就是因为宋国强感觉李阳当上省长的秘书,比他当时年轻许多,心态就不免有些失去平衡。当李阳傻呆呆地站在一幅字画面前,忘记了一个秘书的责任,只顾不合时宜地入迷地欣赏之时,他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起身上前从李阳手中接过水壶,给赵长天和苏振国续上水,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说道:“小李还年轻,赵部长和苏省长别怪他,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年轻需要时间成长。我当年一开始给赵部长当秘书时,也没少犯过错误,多亏赵部长宽宏大量,给了我改正的机会,才让我有了今天一点点的成熟。”
宋国强一番话既不动声色地给赵长天戴了高帽,又好象好心地替李阳说话,同时又暗示了他跟了赵长天很长时间,至于赵长天和苏振国如何解读,他当然希望是让赵部长记起他的功劳。
赵长天笑而不语,苏振国脸上却闪烁着怒气,正要开口训斥李阳几句,不料李阳先承认了错误,说:“对不起,省长,一时走神了。对不起,赵部长,让您见笑了。主要是这几个字写得格外传神,颇有柳体的神韵,虽然没有署名,不过好象是一位书法大家的手笔。”
赵长天饶有兴趣地打量了李阳几眼,问道:“小李也懂书法?说说看,这些字有哪些优点和不足?”
李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可不敢在赵部长面前卖弄,再说我也只是喜欢书法,只知道一些皮毛,怎么敢在领导面前乱说?”
苏振国心里在笑,李阳做他秘书的日子虽短,但是悟性超强,苏振国一个眼神,李阳就会意,知道该怎么做。
赵长天宽厚地笑,以十分宽容大度的口气说道:“振国兄,我们都从年轻的时候走过,也知道年轻的冲动,正是因为冲动才显得真实,所以要允许年轻的同志犯一些错误,要宽容,要爱护他们,对不对?尤其是小李,刚才不过是愣神,这根本就不叫犯错误,谁还不允许下属在领导面前愣个神不成?要真是这样的话,我们在上面开会的时候,下面有的同志打盹,难道我们还要把他们赶出去才行?要允许小李同志说实话,说真话,对不对?”
赵长天的话说得既有官腔,又随意,苏振国似乎无话可说,只好冲李阳点点头:“今天的任务,就是和赵部长见个面,认识一下,请赵部长对我以及西江省今后的工作多多支持。不过既然是坐到一起说话,说些题外话也没什么。”
苏振国的言外之意是想告诉赵长天,他希望听到他的表态,他对他工作上的支持,其实主要目的还是在交通建设方面。赵长天却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又冲李阳说道:“来,今天不谈工作,只谈书法。说来听听……”
苏振国努力掩饰自己的失望,低头吃菜。
李阳露出了腼腆羞涩的笑容,回头指着墙上的字说道:“陶渊明这首诗是自勉诗,诗言志,由录写此诗就可以看出书写之人勤奋自勉,再看起笔笔酣墨饱,勾划饱满,极有气势,中间笔锋一转,又写得笔走龙蛇,笔势变为雄健洒脱,最后几笔铁画银勾,给人以力透纸背的淋漓之感。全诗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停顿,就算让当代大书法家见到,也要评为上乘之作。”
赵长天听得目瞪口呆,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采,几乎要拍案而起大声叫好,强行压下内心的欣喜和不安,努力表现出一脸的平静:“小李点评得倒是有模有样,是不是自幼爱好书法?”
李阳谦虚地说道:“赵部长过奖了,我哪里会点评书法?只不过是看到好字有感而发罢了。赵部长好眼光,我确实从小就学习书法,不过字写得不强,倒是见多了许多书法家的名帖,就养成了一个不好的习惯,一见到喜欢的书法就走不动,让赵部长见笑了。”
“过份谦虚就是骄傲了,小李,年轻人要保持朝气,要敢于开口要多开口,别怕有失误,只有敢说敢做才会有进步,是不是?”赵部长目光炯炯地看着李阳,脸上浮现出自得的笑容。
李阳看在眼里,心中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测,说道:“我今后一定要在赵部长和苏省长的领导下,努力提高自己的工作水平,不辜负领导的重托。”
赵长天假装不高兴地说道:“刚才不是说过了,今天不谈工作,只是聊天说说话常,对了小李,今年多大了?老家是哪里的?学的什么专业?”
赵长天放下部长的身份,如同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心一样,问了一大堆无关紧要的问题,甚至还开玩笑似地问他有没有女朋友,苏振国在一旁笑而不语,他很清楚赵长天的意思。
李阳也很配合赵长天,有问必答,十分恭敬地回答了赵长天的每一个问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好象就在一问一答之间,拉近了不少。
李阳岂能不清楚赵长天心中所想,所以在感觉到火候差不多的时候,就又不失时机地将话题引到了墙上的字上:“对了赵部长,对国内的书法大家我都临摹过他们的作品,对他们的笔迹也能看出一二,这墙上的字已经有了大家的气象,但没有署名,不知道是哪个名家的作品?”
“什么名家?呵呵,书法界的无名小卒罢了。”也不知是喝酒的缘故,还是兴奋过度,赵长天满面红光,说话时眉毛抖动,一脸的神采飞扬,说道:“是我的一个多年的老朋友的字,我觉得写得还过得去,马马虎虎,就拿来挂在了这里,用来自勉。说起来挂在这里也有不短时间了,别人顶多说几个好,具体好在哪里,又说不上来,只有小李你还算有些见解,点评得倒是头头是道。不过依我看,虽然还算中肯,不过还是过了,还是过赞了,呵呵……”
看到李阳和赵长天打的火热,苏振国心里高兴,心道李阳这个小伙子,还真是一块好材料。
宋国强在一旁陪着笑,不过笑容有些僵硬,眼神冷冷地看着李阳,恨不得上前一脚把他踢开,让他离得越远越好。他跟了赵长天四五年了,赵长天从来没有如此谈笑风生和他说话,从来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偶而开开玩笑,也是在热情之中总透着一股淡淡的刻意保持距离的感觉,哪里像现在和李阳说话,简直就和拉家常一样亲切,不禁让他妒火中烧。
宋国强的神情李阳尽收眼底,也看出了他的不快。李阳暗暗替宋国强惋惜,身为秘书,不是不能有自己的原则,但至少和领导在一起的时候,一切要以领导的喜好行事,就算不明显流露出谄媚和讨好的举动,也要不和上司唱反调才行。宋国强的假笑连他都能看得出来,赵长天浸淫官场多年,目光如炬,心里肯定和明镜一样。
最后宾主尽欢,分手的时候,赵长天握住苏振国的手说道:“振国兄,以后西江省有什么难处,你尽管提出来,部里会想办法解决。”
听到赵长天这话,苏振国心里笑了,赞赏看了李阳一眼,李阳微微点头。
坐在车上,赵长天心中的喜悦还没有消散。有三四年了吧,他领到紫气阁晨光苑吃饭的人形形色色也不下上百人,商人也有,高官也有,文化方面的权威也有,却没有一个人对挂在墙壁上的字吸引得走不开脚步,让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字写得太丑,拿不出手。有心取下来,又按捺不住藏在内心深处的让人赏识的心理,让他不得不感慨,身为交通部长,写得一笔好字,却又不能堂而皇之地署上名字,要是让别人看在他部长的头衔上称赞几句,也不知是不是出自真心,也是一种遗憾。
好像闲来无事练练书法,是人大政协的老人专利,赵长天心中还隐藏着小小的私心,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爱好书法,也是不想有不利的传言流出。但他又是附庸风雅之人,对自己所写的字又十分自信,就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挂在晨光苑中,不署名,让别人去猜去暗地里欣赏,看有多少人识货。
没想到啊没想到,以前也有人说过几句好话,但都是泛泛而谈,显然没有说到点子上。而李阳,这么年轻的一个小伙子,对他的书法点评得非常中肯,一句有大家风范让他喜不自禁,差点当场将李阳引为知己。一个暗中练习书法十余年的人,再是认为书法不过是自娱自乐、陶冶情操的业余活动,也渴望得到别人的认同。想得到别人认同又不能明说,心中就一直痒痒得难受,突然来了一个年轻的过份的小伙子,几句话就说到了他的痒处,怎能不让他有一种美梦成真的兴奋?
赵长天微闭眼睛,十分享受这种突如其来的成就感,不知不觉脸上就流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
宋国强坐在前排,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赵长天的表情,心中的不满就不由自主说了出来:“赵部长,苏省长这人还不错,不过他的那个秘书就水平一般了,在领导面前走神了不说,还胡乱点评书法,好像他多有本事一样,简直是一派胡言……”
赵长天猛地睁开双眼,不悦地说了一句:“话多。”然后又对司机说道:“小田,在前面把小宋放下,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就让他先回去吧!”
宋国强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驻京办的房间内,李阳和苏振国坐在一起喝茶。
苏振国看了看坐在一旁喝茶的李阳,忽然笑道:“小李,宋秘书好象对你有意见?”
李阳也看出了赵长天对宋国强的不远不近的态度,能和赵长天拉近关系,引起了宋国强的反感也是没有想到的事情,即使以后宋国强有意无意在赵长天面前说他坏话也没办法,总不能为了照顾他的感受而放弃一个绝佳的获得赵长天好感的机会?
事分轻重,宋国强要不识趣,真要以后在赵长天面前搬弄是非,尽管头疼一些,李阳也不怕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李阳:“他倒不足为虑。”
苏振国说:“你怎么看今天长天同志的态度?还有,那幅字应该是出自长天同志之手吧?行呀小李,你刚才那一手挺高明,差点把我也给骗了。你不露痕迹地奉承了长天同志的字,想必他一定非常高兴,对你也有知音之感,说起来这个倒是今天最大的收获。”
李阳说:“总的来说,今天这个开端是好的。我想,赵部长走的时候,说的那句话很是诚恳,答应支持了,可是至于支持的力度到底有多大还不好说。”
苏振国说:“不管怎么说,今天的见面是成功的。”正在这个时候,李阳的电话响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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