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上去看。看完了,我们找个地方好好喝上几杯,你的工作任务也就算完成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再找镇上提要求怎么样?因为你实地看过了嘛,提的要求肯定也就有针对性了,你说是不是?”
梁健道:“你说的没错。就这么办吧,要不你打个电话,把厉峰也叫出来?”楼新江道:“行啊,没问题,都是兄弟。”说着就打了电话给厉峰,厉峰说马上从镇上出发,到镇南村碰面。
镇南村是十面镇政府所在地,因此村域内有一条小街,平时还挺热闹,街上饭馆、超市、五金店都有。镇南村的党员服务中心,就在村部外面,跟便民服务中心一起,占据了临街的一间小屋子。相比其他镇的党员服务中心,这里提供一站式入党申请、组织转接等服务,很有些特色。这也正是市委组织部部长魏洋要到这里来的原因。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镇南村面临着整体拆迁,这个服务中心可能也将在不远的将来乔迁新址。
梁健他们看了服务中心,就是硬件条件有些差了,但这也正是这里的特色,有时候软件比硬件更重要。所以,梁健不认为这是缺点,到时候让他们在台帐、制度等方面,完善一下就行了。
梁健、楼新江和厉峰,从党员服务中心出来时,村支部书记茅阿宝,正好从镇上回来,他看到了梁健他们,而梁健他们钻入了楼新江车内,没有看到茅阿宝。茅阿宝认出了梁健,心想,梁健已经成了组织部副部长,今天怎么到村上来了?肯定是楼新江,又在想什么花样了!茅阿宝给镇上组织委员傅栋打了个电话,说看到梁健在村上。傅栋说,知道是党员服务中心的事情,但他到村里来,居然也不跟镇上打个招呼,也太不懂规矩了!
看完了党员服务中心,梁健心里有个数了,知道迎接工作该怎么搞,心下也就轻松了。楼新江把他们载到了镇上一家特色农家菜馆,把车停了,跟他们喝起酒来。
当时,还没有中饭禁酒的惯例,而且梁健从乡镇上去,知道镇村干部中午也会喝,他也不推脱,三个人就喝了起来。干完了几杯后,厉峰道:“你有没听说过,镇上可能有人要倒霉了!”
梁健还真没听说,就问:“你说的是怎么回事?”厉峰道:“有人牵涉受贿,有人反映到了市里,已经督办下来了。”梁健道:“谁?”厉峰道:“到底是谁,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主要领导。”梁健想主要领导,那就只有钟涛或者金凯歌。他对金凯歌是了解的,他不会做出那种事来,难道是钟涛?这也只是道听途说。梁健就道:“这些事情,先不管它,我们仨聚在一起不容易,今天多喝点。”楼新江和厉峰都道:“对,我们一定要好好喝。”
每人半斤白酒下肚了,李峰说,每人再开一瓶,喝完酒不喝了。楼新江买单,但他一点不在乎喝酒这点钱,让服务员“拿酒、拿酒”。梁健拗不过他们,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新来的酒一斟满,梁健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竟然会是余悦!
自从两人离婚以后,他与余悦基本上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心里问,余悦又打电话来干什么?梁健心里有气,没有将电话接起来,任由余悦的来电在那里响。
厉峰和楼新江交换了下眼神,两人都不知道梁健为什么不接电话。过了好一会,电话才不响了。
梁健端起来酒杯,对两人说,“我们再干上三分之一。”酒过了八分,就只会嫌少,不会嫌多了。厉峰和楼新江都道:“好,我们喝吧。”
三个人又把杯中的三分之一酒喝下了肚子。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梁健还是没接电话。电话则一直坚持不懈地骚扰着。
厉峰道:“部长大人,你怎么不接电话啊?是不是哪个红颜知己打来的,不好意思接啊?”梁健烦着呢,道:“甭瞎猜,是垃圾电话。”垃圾电话打两次是有的,但打三次就不正常了。果然,第三次,余悦的电话还是响了起来。
这次厉峰和楼新江都道:“这就不正常了啊,电话又来了。我看你还是乖乖的接吧,我们最多把耳朵捂起来,不听你那些肉麻的话。”
梁健道:“有肉麻的话倒好了。”他本想把手机直接关机,可后来一想,余悦会不会发生了什么事情?如果是紧急状况,我不接听会不会坏了大事。这么一想,梁健就有些担忧了,不管怎么说,两人都曾经是夫妻一场,万一是什么人命关天的事,怎么办?
这么一想,梁健hold不住了。接起了电话。厉峰和楼新江假装把耳朵捂起来,梁健作了个手势,让他们放下来,别鬼头鬼脑。
两人就在那边笑。
梁健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喂。”余悦的声音从手机中传过来:“是我。”梁健简单地道:“我知道。”余悦道:“我打电话来,是想告诉你一声,今天我要去北京挂职了。”梁健原本以为,余悦发生了什么紧急状况,现在人家告诉她的是去北京挂职。梁健顿时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了,就道:“哦,好事情啊。”
电话那头的余悦,正靠在机场候机厅的栏杆上,外面可以看到升起降落的飞机。她的手在眼角擦拭着,因为眼泪怎么也忍不住地在夺眶而出。余悦道:“你认为这是好事情?”梁健心想,余悦曾经是胡小英的秘书,胡书记把她安排到北京挂职,是易如反掌的事情,梁健道:“当然是好事情,挂职回来就能提拔了。”
余悦拭干了泪水道:“提拔不提拔,对我根本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梁健听余悦说的话,有点言不由衷,加之心里有气,就狠狠地说:“我不知道,在你心里还有什么是重要的事情?你那么容易就决定跟我结婚,又那么容易就决定跟我离婚。我实在搞不清楚,你认为什么是重要的!”
听梁健这么冷冰冰的话,余悦的眼泪又汹涌而出。她实在太想把自己生病的事情告诉他了,让他知道,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不想让他有任何负担,让他还能快快乐乐的过自己的日子。她说的要去北京挂职,其实只是去北京一家著名的肿瘤医院就诊……
但这些她都不能说,如果她这么说了,前面所做的一切都前功尽弃了,梁健肯定会马上飞奔来机场,要陪同她去北京,今后还会一直陪同在她左右,带着一个身患肿瘤的妻子……那他的前程也就此结束……她不想欠梁健这么大的情。于是她道:“梁健,我想说最后一句话。我永远祝福你!”
梁健听了这句话,感觉余悦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又似乎感觉她的确心情沉郁。难道她真后悔跟自己离婚了?梁健问道:“你在哪里?”
余悦道:“不说了,我马上要登机了。你只要记住,我永远祝福你。你也能这么祝福我一下吗?”
梁健觉得今天的余悦有点神经质,不过他一想到她马上要去北京挂职,心里就不舒服了。但既然人家说让他祝福一下,他也还没小家子气到不说一声的地步,毕竟出门在外嘛,也挺不容易,于是梁健道:“我也永远祝福你。出门在外,自己小心。如果有什么急事,还是可以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
那一头的余悦,再也忍不住,她赶紧关闭了手机,俯在扶手上放声痛哭起来。她是多么希望能和梁健快快乐乐的生活?
而这头的梁健,说出了祝福的言语,似乎之前对余悦的所有不满,都冲淡了,稀释了,不见了。他体会着这种转变,也觉得很奇怪。
厉峰和楼新江见他挂了电话,就道:“我们再喝一杯。”梁健发现自己没了喝酒的心情,再也喝不下了,就道:“今天我们就喝这么多吧,下次我请你们。”
厉峰道:“你知道官场最不靠谱的一句话是什么嘛?就是‘下次请你吃饭’。不过我还是很相信你的为人的。”
中午时分,区委组织部办公室主任李菊,拿着文件夹去请组织部长朱庸良签阅文件。朱庸良签了文件后,手故意在李菊的手臂上轻拍了拍,道:“李菊,你坐一会。”李菊瞧出了朱庸良亲昵的表情,就坐了下来。
朱庸良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朱庸良亲自站了起来,去将办公室门锁上了。朱庸良道:“本来,我是没必要锁门的,但和你谈的事情,不想别人听到。以前没人敢横冲直撞,现在我们部里来了个副部长梁健,不得不防啊。”
说着,朱庸良为自己的玩笑,呵呵笑着。一听到梁健的名字,李菊就有气,哪里笑得出来。李菊道:“朱部长,你为什么允许这么一个不懂规矩的副部长在我们部里呢?”朱庸良伸出手,就如安抚一般在李菊手上轻轻的拍拍,其实也是抚摸。李菊也没有躲开,这也不是朱庸良第一次了。朱庸良一边拍,一边道:“任用干部,是区委的事情,特别是我们部里的干部,我不好太多表示反对,否则让人觉得,我是在跟胡书记对着干。”
李菊哼了声道:“胡书记也太不会看人了。居然会选择梁健作为副部长!”朱庸良道:“你也知道,其实我是最想你当副部长了,我也尽努力争取了。胡书记跟我谈了交换的条件,让梁健到部里来,你就另行安排。”
听到自己会另外安排领导职务,李菊总算稍稍解气了,就道:“反正,我是跟这个梁健合不来。”
朱庸良笑着道:“谁让你跟他合得来了!你只要跟我合得来就可以了!”李菊看了一眼朱庸良,稍有些撒娇地道:“我还跟你合不来啊,我都已经什么都听你的了!”朱庸良眼中露出**:“你真的什么都听我的?那今天跟我一起吃饭去,晚上别回去了!”李菊摇头道:“吃饭去可以,但晚上我肯定要回去的。你什么时候离婚,我什么时候便跟着你,晚上不回家。”朱庸良顿时泄气了:“我想,应该快了!”李菊道:“我也希望你快点。你也知道,我年纪也不小了,我老妈可是天天在催我相亲啊!”
朱庸良脸上的笑没影儿了,点着头道:“我知道了,我会尽量快点的。”
李菊自幼丧父,由母亲带大。母亲是一个基层干部,凭借着与一些领导的关系,得到了很多照顾,最初李菊只是一个小学教师,母亲托人帮忙,把她弄到了组织部。进了组织部,年年有进步,出去后一个副科级领导干部是笃定的事情。由此,李菊自幼也感觉到了权力和职位的重要性,有了权力好办事。所以,李菊天生就仰慕那些位居高位的男人。
也许正是这种潜移默化的影响,李菊根本看不上那些没有一官半职的同龄人,渐渐她的岁数就大了起来。在组织部这么几年,她看到朱庸良始终对自己保持着笑脸,她本能的意识到自己的美色让朱庸良心动,而朱庸良身上的权力也让她有一种安全感。只是朱庸良已经是别人的丈夫。但一次外出喝酒,饭后k歌,酒能乱性,朱庸良就在现场把李菊搂在怀里,李菊在酒精的作用下,也顺从了。
那天部里的几个副部长都在,大家看在眼里。知道朱庸良对李菊有意思,他们平时也就忌李菊三分。自此,李菊在部里就能横着走路了。李菊很享受这种有人护着的感觉,可她母亲告诫她,如果朱庸良不答应跟老婆离婚,就绝对不能把自己的身体给他。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是唯一的资本了。李菊从小听母亲的话,每次朱庸良色迷迷的提出要求,她都拿让他离婚作为条件,朱庸良答应尽快去办。李菊非常希望有天自己能够成为部长夫人。
朱庸良让李菊陪她晚上吃饭,又道:“从明天开始,我会操练操练梁建,让他懂点规矩。”听朱庸良这么说,她脑袋里猛然闪出了昨天跟梁健拼酒的场面,心里不由一动,那时候的梁健好像不怎么讨厌。不过,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梁健对她不够尊重,她不应该对他有任何的仁慈,对朱庸良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这天上午,梁健没到单位,直接给组织部长朱庸良打了电话,说自己去十面镇指导党员服务中心建设。朱庸良说,很好,是应该到基层一线去看。这事要抓紧,说不定魏部长哪天突然就说要来看了。
这次梁健觉得奇怪,跟办公室要车,李菊很快就答应专车送他到十面镇去。梁健心想,这次怎么这么爽快?他哪里知道,李菊听说这两天朱庸良要操练他,什么要求都尽量满足他了。在车上,梁健给十面镇党委委员傅栋打了电话。傅栋接起了电话后,故作客气地道:“梁部长新上任就来指导工作,欢迎,欢迎啊。”
梁健想,当了副部长还真不一样,人家都得敬你三分了。
车子在这条梁健来回开了四五年的国道上行驶,想起以前自己一个人开车上下班的日子,那时候大学生村官莫菲菲还经常搭车呢,但在半年前莫菲菲就已经离开了村官的队伍,还向他借了三十万去投资。自此就没有再联系过他。想到莫菲菲,梁健不由自问,莫菲菲会不会骗了我的钱不还了?他又下意识地摇摇头,不可能,莫菲菲不像是这样的女孩。他得相信她,得等待,说不定什么时候这个女孩子就来到了他面前,把钱都还给了他。反正目前他梁健是一个和尚,啥都好解决,也不急着用钱。
车子停在了十面镇大楼前。梁健刚下车,就看到组织委员傅栋从党政办里跑了出来,上前跟他握手,非常客气地道:“梁部长,你到啦,欢迎!”
大厅里也有几个干部,正在走动,不少都是认识的,他们见到梁健,都纷纷上来打招呼:“梁委员啊,哦,现在该叫梁部长了。”“梁部长,梁部长,区领导来下基层了啊?”梁健与他们也都寒暄着。尽管在十面镇时,受了不少钟涛的气,可如今来到老单位,还真有种特别的感情在。
梁健跟着傅栋上楼时,听到楼梯上有高跟鞋的声音,“笃笃”地下来。梁健无意间抬头一看,正好下来的人也在看他。两人对望一眼,先是一愣,梁健很快就大方地道:“曹主任,你好!”曹颖先是没反应过来,然后才在脸上挤出了笑容道:“梁健,来啦!”
一边的傅栋纠正道:“应该叫梁部长才对。”曹颖这才意识到在称呼上的疏漏,赶紧弥补道:“不好意思,是梁部长,梁部长。”梁健又看了曹颖一眼,感觉这段时间她有些显老,看来,女人是相差不了一个月的。梁健想到以往竟然会对曹颖想入非非,看来人在不同环境之中,也会有不同的欲望和追求。梁健客气地说了声“再见!”就上楼去了。
在楼梯的转角处,曹颖回头瞧着空空的楼道,心想,当了更高的领导,还真是不一样。当初梁健还是一般干部,她根本不会容许他碰自己一下,那次还在一个茶馆里对他实施美人计!可如今的梁健看起来,又是英俊又有潇洒,仿佛还增加了不少成熟男人的魅力。如果他现在开口,说要和自己……她不由有些心神荡漾起来,可她现在也不再自信,梁健会看上自己。
到了二楼,傅栋问梁健,要不先去看看钟书记?一般情况下,区委组织部的领导到乡镇,都会先去拜访一下党委书记,算是让主要领导知道到了他的地盘,这也是一种礼貌。可梁健却说,“不用了,我要先去金镇长那里转一下,然后我再到你这里来!”既然梁健这么说,傅栋也不好阻止。心想,看来梁健还是对钟书记有想法,这也难怪,以往钟书记也没给梁健好果子吃,谁想到人家一下子就到组织部这样的权力部门当领导去了呢!这么一想,就觉得以后十面镇到组织部办事,可不一定好办了!早知如此,以前干嘛不对梁建好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