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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那依仗计算能力的预测面对现实显得是何等的粗略。正是在想象之中,所以原本应该无法还原的细节也在共生的els的记忆之中活灵活现,于是超越了veda的瞬时上限。
全人类的网络在这时出现了零点一秒钟的误差,引起外界轩然大波——
那正是veda计算能力的极致。
宇宙之间,到底存在怎么样的生命,那又到底是怎么样的对话?
“理解不能——”
——警告、警告,警告!
所有想象之中的veda皆以此答。
虽意料之中,刹那仍失望。
“那我可以见见伊奥利亚吗?veda。”
他最终还是下定直面的决心,问。
“那你愿意加入天人吗?刹那·f·清英。”
那机械的存在回过神来,继续问。
“伊奥利亚的真实所在不会暴露给任何局外人。既然都致力于人类的和平、既然曾是伙伴……”
“不一样!”
夕阳西下,那个少年冰冷冷地打断道。
“veda,我倒要问你,伊奥利亚所期待是怎样的世界?和平、没有纷争、相互理解……然后呢?这样就可以了吗?”
“这样、人类不就可以统一为一个和平的意志吗?不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吗?”
veda困扰地答道。
“这就是现在的我与你们的不同。”
他的目光向天上去,沉没在一片炽热的灿烂红光之中。
夕阳真好呐。
既然今日的太阳以这样的美丽落下,那么明日的太阳也会以这样的美丽升起吧?
他问:
“在伊奥利亚计划的第一部分,相信你们的目标而奋斗一生的天人们……高达驾驶员们会遭到怎么样的下场?”
现实的一侧真诚地答道:
“作为引起世界仇恨的中心,在计划中预定会被牺牲,可牺牲是有价值的。何况你不也杀了很多……人吗?那些人不也正是为了他们的信仰与国家所牺牲的人吗?”
想象的一侧平和地说起:
“但倘若有你的加入,这一切不是不可以更改的。相比起预定的计划,目标的达成才是最重要的……倘若你可以大大促进目的的达成……只要人类的基因库不被缩减。”
发丝在晚风之中飞扬,明亮的绿与黯然的黑在同样的夕阳下。
他往前站了一步。
“那我再问你,假设全人类都信仰同一种宗教、譬如说……在中东流行的这种,从而消灭纷争、互相理解,这计划又会如何做?”
“允许。”
刹那笑了出来,隐隐约约地,危险。
veda尝试作一个解释:
“虽然仍然看不到世界的真实,但只要能够消除纷争,这点代价是可以接受的。当他们完成统一并以天人的技术获得足够的生存资源时,也会发生变革。届时,其和平的姿态值得期待。”
所以上一世的你冷冷地允许准变革者与天人的争斗。
风在树枝间凄厉地啸过了。
他在风下继续说:
“好、好,那我再问你,假设人类仍存在绝对的高低贵贱之分,譬如说种姓或独裁,绝少部分的人统治着绝大多数的人,但绝大多数的人完全不会再反抗,绝少部分的人也不再有任何足以引起纷争的矛盾。你会怎么做?”
“允许。”
veda仍那么说道。
“虽然无法最大解放个体的智慧,但既然纷争已经消灭,现有的状态也足够造成对话了。即使是少部分的人,也将会继续迈向未来吧?那么并非是无法接受的。”
在伊奥利亚计划的尺度上,大多数个体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倘若上一世变革者杀光了反抗者,那么确实地,veda也会平和地接受这一切。
风在草叶间徘徊,扰动了黄昏的阴影。
“那么,再倘若说,”刹那的眼睛低垂下去,冷冷地继续,“人类互相理解之后,仍发生了纷争呢?”
背对太阳的存在答道:
“纷争一定会很快结束。互相理解之后,那只不过是些许根本利益的调和。真正的理解导致的宽容会允许异己的存在。”
“是的,我也那么相信。”
正对黄昏的人继续说:
“那么互相理解、加之以技术、使得一切纷争调和,人类却仍然存在着不自由与不平等呢?譬如说少数人的议会仍决定着多数人的资源——”
人的阴影、高达的阴影还有自然的阴影融汇在一起,分不清晰了。
“允许。”
veda露出了不解的神情,在想象中阐述:
“这不正是自古以来的法则吗?刹那·f·清英。更擅长于智慧的人做统治与管理的工作,来协调那些不擅长于智慧的人们。这与自由、平等都无关,真正的平等在于准确地认知和承认个体的价值,难道你连这一点都要反对吗?”
刹那不管不顾地继续着自己的话语:
“再譬如说人们其实心甘情愿地被统治,只基于宗教信仰或者种族传统,或者某种思想形态。
譬如说明明处于不公的下位者却基于个体意识形态,反而体谅特权者的辛劳?这样的互相理解呢?”
“允许。既然心甘情愿——”
veda还准备进一步的补充说明,但刹那又急切地在风中发出声打断他:
“最后,veda,你是否觉得人类是否可以不依靠变革者的能力、脑量子波沟通而互相理解?”
“对于伊奥利亚的计划而言,纯种变革者理论上并非是必须的。但是实质上没有广域脑量子波沟通,恐怕还是不行的。”
刹那轻轻地呼出一口气,说: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的路确实和你的路并不一样。”
“这样啊……那么我祝福你,刹那·f·清英。你所要走的乃是比我更凶险的修罗的道路。
不,原来如此,你想走的道路莫非不是变革,而是创造!你莫非是想要彻底颠覆旧有的人类秩序本身吗?这非有彻底颠覆旧有的人类观念的手段不可——”
日薄,星升。满天的闪烁里,终于黄昏迎来了黄昏本身。
夜前最后的日光额外黯淡、也额外鲜艳。
原野僻外,连近处城市的光都见不到。
但在场的三者都不恐惧黑暗。
人类到变革者,其一切制度的变化仍然太少。
即使伊奥利亚的计划达成,互相理解、纷争消除之后,一切似乎仍在隐患中,时刻可能爆发。
确实,在变革者与人类之后,又再度迎来了长久的和平。
可是为何呢?为何还会爆发这么一场战斗——
既然人们已经可以心意相通——
那么一定是有什么歪曲可吧?
他在思考。
veda注目这男孩,仍然维持着那淡漠到淡漠本身都消灭的语气。
他问:
“无论如何,刹那·f·清英,你真的不会使用你身后的高达展示暴力吗?倘若说我要杀死你呢!”
七八点星天外,夜中虫鸣一片。
树叶飘零。
四目相对,这个少年实在不想使用任何欺骗的诈术,自信而放纵地说道:
“不用,若你要做,就尽管试试吧!”
“那么……”veda声沉,将自己从量子思考纠缠的深渊中拔出,“我,要消灭你、一个纷争的根源。”
无论如何,上一世的天人也好、还是现在的raiser也罢,挑战现在的秩序本身就是引起纷争的开始。
恐怖组织,正是天人常用来自嘲的词语。
少年握紧了双拳,喝声道::
“可有些事情非要以纷争才能孕育!”
话音未落、两拳相交的瞬间,计划与理想的狭间——
眼神光灭,东天月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