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走,看不见。
于是一个灵魂便在人类记录之中长眠。
第一个死者已经出现。
“他的梦想是取很多个老婆,是不是很俗气?”刹那突然在和提耶利亚的私聊之中开口,“不过他一直是个胆小的人,只敢说说,在kpsa时候,什么都不敢做,反倒被少年兵们骑到头上戏弄过。他倒是很爱学习,也是最快接受进化论而舍弃神造论的一批,原本是想要在以后慢慢矫正他的观念的。”
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
黑色的钢铁在冰冷的雨中穿梭,虚幻一般的寂静。
“人类记录,终会复归。”
提耶利亚只能这么回复。
“终归不太一样……死是很可怕的事情。”
那个孩子又言。
仗着复活,甚至可以玩自爆式的袭击,可那就不和恐怖组织一样了吗?
找准时机的第二发粒子炮打开了一瞬的通路,消灭了路径之上的全部机体。全阵的方向为之一转。
提耶利亚轻轻地喘气。虽然他在阵营中央,不必近战,可天上袭来的部队支援仍然能让他疲于应对,更别说还要和刹那一起调控全场战术。
唯有将每台机体发挥到极限,才有胜机。
“战场之上,只有觉悟,没有悔恨。敌军之中,或许也不乏善人,但各自没有退路,为了各自的意志。”
那个孩子没有回答。
他再一次感受到寄寓于生死之中无限的严肃性。
明明心知他们仍会归来,却还会恐慌。
是因为这样的心情,人类创造了来生的概念吗?
——我在害怕什么呢?
头部展开,炮击正中袭击侧翼的暴徒式。
火焰的绝响便作生命的哀歌。
——是因为害怕自己无法创造出理想中的未来吗?
并不。
——是因为害怕杀戮吗?
并不。
是因为害怕这不是被期待的未来。
我只能在我自己的道路上前进。
钢铁的巨物,亦为人类驾驶的玩偶,飘摇的雨线之下,像是一场二十世纪静默的喜剧。
“真的能赢吗?quanta先生。”
——按这条路线走又有什么意义呢?说不定只是伪造出一条线路来宽慰士兵。
这个问话的人想到那些军事书上所说,更是怀疑,怀疑之中,恐惧蔓生。
客场作战,绝对的数量压制。
任何技巧、质量和战术都无法弥补。
明明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绝佳状态,明明配合已经好到了这种程度,可是……真的能赢吗?
“可以赢。”
刹那再次强调。但语气之中却更加黯然。
还没等话声落地,三十一便变成了三十。
灵魂的复归,又让这个孩子忍不住想起过去与这人的对话。
那个孩子静静地望向天外。
黑云一层层被荡开,破出了一个大洞,泄露出灿烂的日光,把湿腥的战场也照得亮亮堂堂,仿佛一个光耀的舞台似的
唯有着火的巨物正从世界之外的地方到达,来访人间的天地,述说着恐怖的源泉。
突然,这个世界变得无比平静。
——难道是神在发怒吗?
所有机体的动作都停滞了下来,无关乎素质、无关乎勇气、无关乎智慧,迅速大乱。
短距高频的通讯智慧在这时那短短的延迟究竟致命,让目的地的敌军稍稍慢了一步。
而那么一步便是天堂与地狱的距离。
“快退!等等……你说太空船坠落?包括当初我们给kpsa提供的那——!”
公共频道之上,再度隐约传来那人的声音。但这次却是惊骇的叫响,很快断连。
湖岸边上,天外来物的急落,震起惊涛骇浪,席卷向战场。
湖水一下子把火焰扑灭,化作浪涛冲向所有的地面武装,直至远处把来不及逃离的ms也卷入。
哀嚎、痛叫以及祈祷,人类在此时竟是如此的无力,回到了弱小的幼年一样,眼睁睁死与恐怖的袭来。
刹那和提耶利亚返回后,对于前往全球航程中袭击他们的那艘不明太空船并未置之不顾。恰恰相反,一直在暗中调查。
目标确实源起于kpsa,最初是负责天外殖民地恐怖活动的残部,最终和其他同宗教恐怖分子合流而重组,成立为全新的太空恐怖势力。
由于沿袭了kpsa的单向保密机制,非常难以调查。即使摸到一个端口,那人也可能一无所知,直到最近才水落石出。
raiser深陷战争的涡旋,没空处理。本来是准备匿名向三大联合报告,但现在却是一个……绝佳的助力。
现在的太空船与过去的太空船不一样,不那么脆弱,再加上一点点……gn粒子。
没人会察觉,这会变成自然的事故——
【轨迹计算完毕。】
确认轨迹坠落在中东、影响范围极小、威力不够,三大联合也不会展开防御系统来截击。
于是高达自在地在太空之中浮游,即使没有任何武装,但只要瘫痪太空船全部控制系统后,轻轻地往计算中的轨迹一推。
一共三台太空船。
于是生存与死亡只剩下……俨然的答案。
而苍穹与钢铁更交织成天火的绝响,所有的意义只剩下一种——
那叫做毁灭的。
远处,库尔吉斯首都的人们呆呆望着战场之上的异变。
天光下彻,气蒸云雨。
敌方的地上支援系统和战地指挥系统随着三台太空船的直击,彻底瘫痪。库尔吉斯的机动战士们虽畏惧于这份天灾,士气低落,还未彻底溃散。
可这里还有一支——
三十的ms部队。
这是一个足够取得胜利的数量。
天晴日,人间云雨不再。
秋日的阳光并不温暖,反倒有种淡淡的冷漠,散在狼藉的大地上。
遍体鳞伤的恶兆默默地呆在战场的中央,沉静不语。
阿扎迪斯坦的少量部队和raiser察觉到不对劲派来的最速援军到达后,所看到就是这样的景象。
——神明呐,难道是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的吗?
“刹那……”
提耶利亚等不到刹那的回应,出于担心,干脆离开炮击型法统式,利用权限打开恶兆的驾驶舱。
他只看到那个男孩抿紧了双唇。
眼睛之中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不再像往日那般明亮,反倒充满了颓丧,黯淡得像是雨日里的天地,是否已经有过了……泪水?
提耶利亚不得而知,他只是温柔地安慰道:
“我们胜利了,不是吗?他们正在欢呼你的名字。这是一个了不起的方案。”
刹那转首,看着机体可视通讯中一个个激动的脸庞和一声声欢悦的叫喊。对quanta的叫喊汇聚成一种浪潮,响彻云霄。
这种兴奋与这种喜悦,到底要施以何等的方式,才能让他们停止呢?
他不知道。
明明是人造的胜利,却因为高达的介入,令他无法直说,甚至连个借口都找不到。最终只演变成……一种怪异的奇迹。
偶然与幸运,仿佛神赐一般——
那个孩子的话语中没有任何的感情,平静得骇人。
“提耶利亚·厄德,你听到了吗?简直像是对一个神顶礼膜拜一样……真恶心。”
声音在此顿住,无以为继。
直到提耶利亚刚刚组织好安慰的话语,他又幽幽地开口:
“这次,我确实失败了……彻彻底底的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