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毅骂道:“那个球离你近你还等他去接,简直是胡说八道!该让的时候不让,不该让的时候瞎让,发奖金的时候怎么不让?!”
赵毅看他骂了几句后两个队员没吭声,也就见好就收了,毕竟比赛还有半场,胜负未定,按照实力赢回来问题不大。接着他也做了自我批评:“上半场失利的根本原因在于轻敌,造成轻敌的原因首先是我这个教练重视不够,因此从思想上战术上都准备得不充分。下半场我们只要真正重视起来,即使少一个人,我们也照样能够打好。大鸟队一球在握后很可能转向保守,因此我们重点防住他们的偷袭就行了。我相信你们有能力拿回来,输一个是输,输两个也是输,该攻的要大胆攻,每次进攻都不要忘了打门!记住了吗?”
“记住了!”球员回答。
下半场比赛,马炳宽料定金塔队在1:0落后的情况下必定反扑,即便以少打多也不会保守,金塔队在家门口是不会轻易输给他们这样一支二流队的。如果这样的话,大鸟队利用人多的优势,同金塔队在全场范围内进行争夺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呢?他权衡再三,认为很难占先。因为金塔队的中场十分强大,全场铺开就等于把中场让给了金塔,而一旦失去中场就会出现首尾不能相顾的被动局面,鲁卡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当大鸟只剩下防守的时候,离输也就不远了!现在急的是金塔,我跟着急什么?他急我不急,不能跟他们的节奏走。马炳宽决定以静制动,以守为攻,开场后先稳固防守一阵子再说。
一开场金塔队果然气势逼人地猛攻猛抢,以少打多仍然毫不逊色。由于大鸟侧重防守,所以场面上金塔队攻多防少显得更为主动一些。大鸟虽然多一名场上队员,但鲁卡是个只攻不守的队员,所以体现在防守上的人数是对等的。大鸟的中场比较弱,防守上就显得越来越被动了。下半场战至22分钟时,金塔队已打门七次,所幸是有惊无险。马炳宽意识到这样下去恐怕城池难保,便派人跑到球门后密授旨意,让队员想办法制造一些暂停比赛的机会,打乱进攻节奏,把金塔队的势头抑制住。但送信的队员刚跑到门后,金塔队就在乱马之中顶进了一球。
金塔队员欢呼雀跃,看台上欢声雷动。双方比分变成了1:1。金塔进球后,开始由大鸟在中线开球。正当裁判员准备鸣哨开球时,大鸟队的守门员突然栽倒在球门前,巡边裁判跑过去一问,说是扑球时肋部被一个金塔队员的膝盖重重顶了一下。裁判让场外医师马上进行处置。大鸟队的场外医师提着药箱慢悠悠地跑进场内,忙乎了一阵守门员也没站起来。主裁判要大鸟立即更换守门员,马炳宽教练假么假式地让替补守门员换衣服,待他磨磨蹭蹭地换完衣服准备上场时,场内的守门员又站起来了,并示意马教练不用换了。于是裁判准备开始比赛,但这时站在他旁边不远的一名大鸟队员又突然仰面朝天地倒在了地上,裁判过去一问是小腿抽筋,大鸟队的其他队员跑过去连抻带拉,帮他恢复。很明显大鸟是在有意拖延时间,主裁判便叫担架立即把他抬出场外。这两个队员前后一折腾,为大鸟争取了近十分钟的调整时间,而金塔队经过如此一番的磨耗,场上队员的身体热度和神经兴奋度已明显减退。
比赛开始后,金塔队场上队员的状态不如刚才了。马炳宽见状大喜,命队员多打鲁卡这个点,他要用鲁卡牵制住金塔队。大鸟调整战术后,局面发生了变化,大鸟队的进攻开始多了起来。但是金塔毕竟是一支强队,凭借高出一筹的实力,足以顶得住大鸟队的攻势。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投注金塔胜的球迷越发紧张和疯狂起来。离比赛结束就剩几分钟了,他们期待着最后的胜利。
金塔不负众望,打出了一个小高潮,连续三次进攻都组织得有声有色,只是在最后打门时功亏一篑。虽然如此,球迷们仍感觉有望取胜。
的确,在足球比赛里最后几十秒进球是很常见的,奇迹完全有可能在最后一分钟里发生。
然而,令成千上万赌球者遗憾地是奇迹并没有发生在金塔队身上,而是发生在大鸟球员的脚下。
一名下半时后半段换上场的大鸟队员,在眼看比赛就要结束的时候,突然在距金塔球门30米开外飞起一脚,出人意料地把球射向球门。场上的金塔队员没想到他会在离球门那么远的地方起脚,更没想到他们的守门员郑义居然正盼着球门被这枚“导弹”击中呢!所以当他扑向球的时候,只是做了一个优美的扑球假动作而已。
就是这样一个根本不是机会的机会球,打碎了赌徒们的发财梦,使金塔队尝到了赌球的苦果。
大鸟队以2:1获胜。尘埃落定,全场的球迷目瞪口呆。
知球员者莫过教练,张炎、郑义在场上的细微变化并没有逃过主教练赵毅的眼睛,只是没有证据,他还不好轻下结论。赵毅考虑之后,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不管这两个人是不是拿了大鸟队的钱,也不管他们是否参与了赌球,都得敲山震虎,说道说道。回到休息室,教练赵毅冲着张炎、郑义大声训道:“你们俩当着大家的面说说清楚,这两个球是怎么回事?你连30米外的射门都守不住,还算他妈的守门员吗?那个球明明是该你张炎去踢,你却装他妈的看不见,是成心还是吃错药了?”其他教练看赵毅的火气越说越大,赶紧上前劝阻,边劝边把他拉到屋外。
张炎和郑义任凭教练训骂,一言不发。他俩既然想干这件对不起教练和队友的事,就做好了挨骂的思想准备。特别是郑义不但准备挨骂,还做了下岗的准备。已经34岁的郑义自感时日不多,能捞一笔是一笔的想法与日俱增,再过几个月就又到了明年的转会时间,像他这样的超老型队员说不定就寿终正寝了。从前年开始,转会形势越来越严峻,每年挂牌转会的有四五百名队员,但被摘走的不过几十人。足球市场的要求越来越高,自己的身体和水平又一年不如一年,不早做打算行吗!想想这些年,先后踢了七个俱乐部,哪一家对我负责过?全他妈的是去时说得好,走时不欢而散。像我这样从小踢球,胸无点墨,除了守门啥也不会的人,退役后靠什么养家餬口?这笔送上门的钱我要是不收真是傻到家了!让我把吃到嘴里的肉吐出去,岂不肠子都得悔青了!
张炎虽然只有27岁,但赚这样的不义之财和参与赌球却不止一次了。侥幸的是屡屡得手,没有一次穿帮。正是在侥幸心理的驱动下,他见到机会绝不放过。诱使他步入歧路的一个重要外因是他下岗的父母,他们把张炎当成了家里的摇钱树,时不时地跟他哭穷要钱,不论见面还是电话里,总是离不开个钱字,什么当职业球员就是为了挣钱,什么足球是吃青春饭的,必须抓紧赚钱;什么听说谁谁谁挣了多少钱……总之,要他一门心思地多赚钱,快赚钱。还有一点是张炎认为球场上的“放水”和失误,有意和无意之间是很难分清的,靠一两个“失误”就可以赚到的钱为何不赚?
他俩的信条就是如此简单、直白、荒谬。当然,他俩也经历过害怕、痛苦的心路历程,但在巨大的诱惑面前,脆弱的心理防线很快就垮掉了。
躺在床上的郑义正在为到手的15万庆幸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抓起一听,传来了在汇港队当守门员的弟弟郑方的声音:“哥,快救救我,不然我就没命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郑义急切地问。
“有……有人……要……要废了我!”郑方哆哆嗦嗦地回答。
“你别急,慢点说,到底是怎么回事?”郑义问。
“是赌球引起的,他们赛前找我,想用20万买这场球,我答应了,所以他们按我们队输的结果开了盘口,可没想到比赛前培教练突然告知我不上场,结果我们队赢了,这一下就把他们的盘子给砸了。这帮家伙找我算账,提出三天之内,要么赔偿损失,要么卸我一条腿,我通过朋友说和,最少也得赔40万。你知道,这帮家伙花2万元就能把我给废了!哥,快想办法救我吧!”
郑义一听如五雷轰顶,救人如救火!他安慰弟弟几句后就赶紧打电话,找当地的朋友再去疏通,一直忙到后半夜也没得到回话,第二天一早只好向教练请假,谎称老婆急病住院手术,偷偷赶往弟弟郑方所在的汇港市。
第十二章
汇港市是位于珠三角最北端的一座滨海城市,这里设有安同公司在珠三角最远的赌球网站。汇港是一个球迷集中的地方,容纳2万人的体育场,场场比赛爆满,喜好赌球的人也大有人在。
汇港赌球网站的庄主名叫柳广,是甫贵的表弟。柳广长得脸瘦肩窄,一副大烟鬼的模样。他生性好赌好色,是甫贵最不放心的人。但是出于职业风险的需要,甫贵也和其他做赌球生意的人一样,只能用“亲连亲”的办法来经营和控制赌网。同样,柳广作为一方的庄主,在运做自己的赌网时,自然也得依靠最信任的人。柳广自打老婆病逝,妹妹去了澳门安同博彩公司做了人质,身边就没了亲人。最亲近的人就是身边的姘友文静和文静的发小岑草儿了。汇港赌站的核心班底就是由这一男俩女组成。柳广抓总,文静做会计和秘书,草儿是赌球网络的电脑操盘手,负责接受投注,统计编造每次结盘后的财务报表。每盘赌球结束后,草儿把结算表交给柳广审核,最后由文静按柳广审批过的造表派人去收钱或送钱。草儿虽不管钱,却掌握着赌球网络中所有人的个人资料。在柳广和文静、草儿的外围,是雇用的十几个职业打手和几十个赌球网点的一、二级代理,再往外就是三级代理和“跑单”的人了。
企日公司接管大鸟足球后,经过精心策划,在首轮比赛的12场比赛中共筛选出了5场开盘,开盘的5场比赛中只有柳广的网站砸了盘,其它的网站都是开门见喜,大赚了一把。为此,甫贵狠骂了柳广一顿。柳广砸盘的原因,主要是汇港队的守门员郑方没能上场,致使事先串通好的输球变成了赢球。所以气急败坏的柳广不能不报复郑方。在报复郑方的同时,柳广也怀疑内部是不是有通风报信的奸细。如果没有人将收买郑方的信息透露给了教练,怎么会在上场前突然把郑方这个一号守门员撤换下来呢?柳广决定采取明着逼郑方赔钱,暗地里不动声色地顺藤摸瓜,挖出那个吃里爬外的奸细。
甫贵在电话里骂完柳广后,又缓和了语气说:“我再跟你说件正事儿。眼下我既抓球队,又得管着车友俱乐部,鱼盘街的赌点有点忙不过来,交给别人管我又不放心,所以你帮我尽快找个人来大鸟……”接着甫贵又压低声音说:“我这也是为以后做铺垫,有一天咱们也得自立门户,省得寄人篱下,看人家的脸色。你我都年纪不小了,也得动动脑子,不能傻干。纪老板说鱼盘街是赌球敏感区,像‘万盈’那样的搞法不行,要我办个旅行社作掩护,所以我认为是个机会。纪老板说他派会计,我想‘操盘手’由我们来安排对我们将来更有利,你找个懂赌球懂电脑的操盘手过来,只要赌球网络控制在我们手里,大鸟的赌球网络总有一天是我们的。”
听了表哥的这席话,柳广的心情由阴转晴,不禁又踌躇满志,忘乎所以起来。回想起两年前初来汇港创业时,真是感慨万端。
那时的他只身一人住在王冠酒店的一个普通房间里,白天挨门逐户地打电话,用“三缺一”打牌的办法认识常住的房客,成为朋友后再拉他们赌球。晚上则到歌厅里找“妈咪”、“小姐”厮混,通过给她们一些小恩小惠来让她们拉到更多的赌客。那时做赌球不但辛苦而且要承担很大的风险,头两次开盘就赔进了二十几万,好在以后有甫贵大哥帮忙才一步一步缓过劲儿来。当初跟他同期一块干的就剩下他一个人了,其他人不是倾家荡产,就是欠一屁股债东奔西逃去了。如今能混到汇港几十个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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