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太阳》免费阅读!

第 19 部分阅读(2/2)

作者:未知

医院来看望她,决不会超过第三天。茹科夫在乌云的办公室里只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他知道她很忙,要起草很多文件,要找很多人谈话,他是一个懂得事理的人,知道怎么节制自己。乌云越来越喜欢这个比她小两岁的苏联大尉了,他给她带来了许多的快乐和充实,他的出现使她单一的生活变得生动浪漫,而这正是她缺少和渴望的。乌云已经在内心深处接纳了这个有着亚麻色头发、蓝色眼睛和线条柔和嘴唇的青年军官了,她觉得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最能表现出她的长处,丝毫没有拘泥和压抑。她不再称呼他为您,而是用你这个字,并且即便他没有那么明白地表露过,她仍然知道,她是一个美丽、成熟、充满无限魁力的女人。她完全能够从他的坦率欣赏中知道这一切。

    关山林有一段时间没有和范琴娜接触。长沙有一个会,然后是北京的会,半个月之后关山林才回到基地。当天下午,关山林和军事顾问团团长巴甫洛夫上校有一个互通情报的会晤,这个会晤本来可以由关山林的副手出面,可不知为什么,关山林突然改变计划,决定暂时不到生产线上去检查工作,而是留下来亲自和巴甫洛夫上校见面。在两位首席代表亲切的握手之前,关山林接到了那双美丽的丹凤眼投来的长长的一瞥。那个时候他们已经相当熟悉了,他已经知道了她是一个烈士的后代,父亲是一位营长,1940年百团大战时战死在华北正大路上,她的母亲是白区的一名党的负责人,被叛徒告密遭到逮捕,1947年在上海遇难。这对患难夫妻临牺牲前都不知道对方当时的情况,组织上把他们的遗孤从一位同志的家里找到,先是送往长春,然后送往苏联学习。她无亲无故但却性格开朗活泼。他对她有一种父辈的痛爱,他觉得和她在一起他变得年轻了,不再那么烦躁不安了。在人少的非正式场合,他们甚至还互相开一些有趣的玩笑。

    会晤结束以后关山林留巴浦洛夫上校吃饭,从个人感情的角度讲关山林并不喜欢这些自命不凡的老毛子,但是他是一名军人,他不得不执行上峰的指示,对老大哥同志尽可能地表示出友好和尊敬。他们吃的是湖南的烤菜。关山林和巴甫洛夫各坐一方,年轻的女翻译坐他们当中。巴甫洛夫个子矮小身体肥胖,在熏血肠和透味烤火腿端上来的时候他赞不绝口,喜形于色,不过更让他津津乐道的还是茅台酒。在将一片油浸透亮的火腿肉吞下肚子里后巴甫洛夫对关山林说了一句什么。关山林。转头看着女翻译。他发现她什么也没吃,她正看着他,她的美丽的眼睛里有一层蒙蒙的泪雾。她说,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关山林的脸上毫无表情。这是上校的话吗?他问。不,这是我的话,她说。告诉我上校刚才说的是什么,他说。上校说,中国厨师是用什么方法把动物脂肪变成毫不相干的美味馔肴的,这简直是个奇迹,她说。他把目光转向巴甫洛夫,脸上带着一种悠久的骄傲,说,上校,除了吃的东西之外,中国人不会再变什么,我们更讲究表里如一和忠诚。范琴娜把关山林的这句话翻了过去,巴甫洛夫听罢畅怀大笑,然后又说了一句什么。关山林把目光再次转向范琴娜。她的眼睛早已在那里等着了。她说,我不知道你到哪儿去了,我到处打听你,我差一点儿就去北京找你了。她美丽的眼睛里的雾水越来越重,很快就会变成雨了。关山林粗犷的脸平静得就像一片冷峙的战场,他用平稳的声音说,告诉我上校的话。她在喉头哽噎了一下,她说,上校说,你不但是位令人钦佩的军人,还是一位天才的外交家,他说你的话很幽默——可我觉得你是个根本不顾及别人的人,你一点儿也不幽默!她在最后那句话上提高了声音,这让巴甫洛夫上校有些吃惊,他想他刚才说的是一句轻松的话,有必要把音节拔那么高吗?关山林似乎是笑了一下,他坐在那里很稳,腰背笔直,目光丝毫不游移。他说,你什么都不懂,你还是个孩子,但如果你想来第二次,在工作的时候说这种话,我就下令降你的职!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不看她,他端起茅台酒杯,冲着巴甫洛夫举了举,说,为你那狗屁的幽默干杯!

    那天晚上关山林回到家时有一种烦躁的表情。他先嫌司机把车开得太快。又没仗给你打,你开那么快干什么?他说。在敲了三次自己家的门后他似乎不耐烦等了,竟一脚把门踢开走了进去,吓得跑来开门的朱妈连忙贴着走廊的墙壁站着,害怕挡了他的道。这天是周末,他第一次破例没有问老大路阳的情况,也没有去孩子们睡的房间看看那个在梦中还在诡秘微笑着的宝贝大儿子,害得朱妈一直没敢栓门,直到半夜还坐在床边等着他进去“查铺”。乌云那天在赶写一份报告。乌云放下笔,走过去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门锁,什么也没说。她在关山林听不见的地方小声吩咐朱妈,让朱妈用凳子把门顶上,明天再请修缮队的工人师傅来换锁,然后她进了屋。她问关山林吃过饭没有。关山林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他只管在那里脱衣服。他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旁边随便一丢,就上了床,拉过被子就睡了。这是他出差半个月后第一次回家,对乌云来说这是一份牵挂告一段落的突然欣喜,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对他说的,可是那一脚把它们全踢得无踪无影了。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发火,他可以责备她们没及时听见他的敲门声,但没有必要一定要把门踢破。她站在那儿,想她应该为他分担点什么,肯定有什么原因刺激了他。但她不知道怎么接近他。一床被子成了他固若金汤的防线,她不知道突破口在哪里。他太疲劳了,一切等明天再说吧,她这么对自己说。她从床头拿起他的衣服把它们挂到衣架上。她闻到一股浓烈的汗渍味。她能肯定他在这半个月时间里一次澡也没洗过,也许连脚都没洗过。这让有洁癖的她无论如何不能忍受。她轻声说,起来洗个澡再睡。他在被子里闷声闷气地说,不洗。她说,我把水给你放好,干净衣服给你拿出来,你快点儿洗,几下子就完。被子里的他没动。他肯定是累坏了。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走开了。她到厨房打了半盆热水,拿着肥皂和毛巾走回来。不洗澡,脚总该洗一下吧。几乎所有的军人都喜欢烫脚,那是解除疲乏的最好方式,他为什么和别的人不一样呢?她用一只凳子把洗脚盆架好,坐到床头,揭开被子的下端。他如果真的累了,不想动,那么她就来给他洗好了,当年在合江她嫁给他的那天晚上,她不就是这么做的吗?她把他的一只脚拿起来,轻轻移到水盆边,一只手去拿肥皂。他突然用力一蹬,脚从她的手中滑落,水盆倾倒在地上。她呆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猛地揭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瞪着眼冲她大喊,我说过了,我不洗脚!我不洗就不洗!她吃惊地看着他,半身水淋淋的,手里还捏着一块肥皂。她说,洗一下脚又有什么?难道不好吗?他喊道,不好!非常不好!她说,为什么‘!他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的事就是不愿意!你这么做,你要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说,我什么也没干,我只是想给你洗个脚。他说,我要你洗什么脚?他的脸上有一种恶毒的青苔在迅速蔓生,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在嫌弃我,你嫌我,你连门都不给我开!他气得呼呼直喘气。泪水飞快地涌上她的眼眶,她想这算什么?这有什么意思?她想他太过分了。她使劲保持着声音的不变调。她说,我不想吵架。我们别吵架。他冷笑道,谁跟你吵架?你说我跟你吵架?你把我说得也太没有觉悟了!我可不是家庭妇女!她说,你这样会闹醒孩子的,实际上你已经把他们闹醒了。他的笑简直恶毒极了,好啊,他们醒了就让他们进来吧,也许他们也会嫌弃我,这样你就更得意了,你就是这么想的对不对?他这么说。她的泪水流下来了,不可抑止地流下来了,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们。他知不知道他这是在干什么?他把什么东西推倒了并用他的脚在上面践踏?他是个职业军人,一个出色的有着丰富经验的职业军人,他当然懂得如何杀伤对方,在这方面他太有经验了,他生杀予夺随心所欲,他是个蛮横霸道的老手!但更多的时候,他是一个坏孩子,一个比路阳还要不可救药的坏孩子!她站在那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上的泪水越流越猛。她不愿他看到这个,她转过身来,从床上抱起一条被子,裤腿上一路滴淌着水走出屋去。她听见他在她的身后喊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你想干什么?你究竟要干什么?!

    3 较量

    基地的绝大多数生产线都是由苏联方面提供的贷款和技术图纸建成的。实际上,这是一座中国的全套苏联军工生产基地,除了生产者和使用者是中国的军工和军人外,其它的一切都弥漫着苏联人浓烈的洋葱和莫合烟草的味道。苏联军事顾问团的权力很大,所有技术资料的最关键部分都由他们自己掌握着,即使是中国方面的总工程师和生产厂长,如果被认为没有必要,照样不能接近那些绝密资料。这些一身膻味的老毛子既目空一切又自命不凡,他们大多时候是在公寓里灌着黄汤,整天醉醺醺的,一有机会就和中国的姑娘调情,如果有一段时间不安排他们到各地去参观中国同志的社会主义建设新成就,他们就会吵闹着回家休假。他们也会突然开着红色的莫斯科人牌小轿车或吉斯牌敞篷吉普车高速冲进某一个军工厂里,进大门时根本不理睬持抢卫兵的例行检查,然后他们遛腿似的胡乱走一圈,然后他们找来厂长或工程师把他们臭骂一通,然后他们扬长而去,回公寓继续灌他们的黄汤。所有这一切都是关山林无法忍受的。他们算什么?算狗屁!他们不过就是共产革命的发源地,不过就是拿了一把肮脏的钞票来,为了这个他们就有资格在中国人面前挺起他们俄罗斯的肥肚子,就因为他们是老大哥,一个小小的上校见了他这个将军竟可以不立正敬礼,甚至那个短矮肥胖的基辅小子还敢于和他。拍肩打背。关山林老觉得手痒痒,恨不得在那个猪秽红光满面的胖脸上重重地来一拳,他相信那一拳准会打得那小子吐西瓜籽的!他才不想侍候他们呢!他要不是一名军人,他肯定知道他会如何对付他们!可惜他是,而且是一名老资格的军人。这种积怨真是让人无法忍受!关山林枕戈待旦。他只能枕戈待旦。所以当例行的出厂产品验收的日子到来的那一天,关山林就像一只斜睨已久的豹子一般找到了一次反扑的机会。

    枪支验收结束以后,巴甫洛夫上校提议顾问团的人和军代室的人都各打一组,看看新式步枪更适合哪一支军队的军人使用。这句玩笑话算开得有些过分了,这多少带着一点挑衅的味道,至少也是一种不太尊重的表现,但这正中关山林下怀。关山林心里有数,军代室自己的那几个部下全都是从战场上趟过来的,差不多个个都枪口下有阴魂,既然想比试,那就比试一下好了。

    军人之间没有客套,顾问团的人先打。毕竟都是兵器专家,打得都不错。

    军代室的人接着打,轻武器是军人的看家本事,要是没几下还当什么兵?早回家搂着老婆睡觉去了。两厢结果,军代室的环数略超顾问团。

    巴甫洛夫有些遗憾,红鼻头上泛着一层毛毛细汗。巴甫洛夫认为这种新式步枪缺少操作性,对于一个真正的军人来说它简直就是一件玩具。关山林否认巴甫洛夫的认定,关山林说,这种7。62毫米的半自动步枪具有重量轻、射击精度好、机构动作可靠和外形美观的优点,是步枪狙击手在近战中消灭敌人的重要武器,该枪战斗射速为每分钟十发,在四十发,在四百米内对单个目标射击效果最佳,集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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