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卓绝而不群。
可是你热情奔放,
任意陷入纵情的罗网;
你愤然不顾一切,
与旧俗陈规彻底决裂;
最后你那崇高的思想,
赋给纯洁的胆识以力量,
方将鹏搏万里,
可惜未能如愿以偿。
问谁如愿以偿——实在无聊,
造化弄人,常使众生颠倒。
在这空前不幸的日子,
万民泣血哀思。
却有新的诗歌苏醒,
莫再垂头丧气:
大地不断产生诗词,
如万物孳生不息。
完全休息,音乐停止。
海伦
一句古话儿不幸也应在我的身上:
幸福与美丽并存的日子不能久长。
生命和爱情的联系已经断绝,
我哀叹这两者,痛苦地向你诀别,
我再一次扑向你的怀里——
贝瑟封娜,把男孩和我带去!
她拥抱浮士德,形体消失,只
衣服和面纱留在他的怀里。
福基亚斯
快抓牢那给你剩下的东西!
切莫把衣裳失去!
魔鬼已捉着衣角,
想把它拖进阴司。
抓牢吧!你的女神一去不返,
得沐余芳,仍觉得神气宛然。
善用这无价的崇高恩典:
升起吧,在你能够坚持的时间,
它载着你远离浊世而升天——
我们将在离这儿很远的地方再见。
海伦的衣裳化为云彩,环绕浮士德,将他
带到空中一同飞去。
福基亚斯
(从地上拾起欧福良的衣服、披风和利拉琴,走到
舞台前厢。高举着遗物说:)
运气倒还不错!
火焰固然消失,
但我不替世界难过。
这些东西已够献给诗人,
引起行帮同业的相嫉和相轻;
至少我可以奉借衣服,
虽然我不能赋与才能。
在舞台前厢一根柱旁坐下。
潘塔莉丝
赶快,姑娘们!魔法已经解除,
我们不再受帖撒利巫婆的禁制,
那缛管繁弦的靡靡之音也失去魅力,
它淆混人的耳官,更迷惑人的神志。
下阴司去吧!女王正以庄重的步伐走去。
我们忠诚的侍女应紧跟她的步履,
在后面亦步亦趋。
我们将在大神的宝座旁边和她相遇。
合唱队
女王自然是无往不利;
在冥府里她也和嫔妃一起
高高在上,神气十足,
她和贝瑟封娜交情亲密;
但是我们是不上台面的侍女,
只留在卑湿的阿斯福德罗斯草地,
常和那细长的白杨
和不结实的柳树为侣。
我们有什么可以适意?
不过是啾啾唧唧,秋坟唱诗,
如蝙蝠夜啼。
潘塔莉丝
一个人既无令名,又无卓见,
只好返本归元;你们去吧!
和女王一起,是我热烈的心愿;
为人不单靠劳绩,还要有忠肝义胆。
全体
我们已来到阳世,
诚然不再是生人,
这点我们感到,我们知悉,
但决不愿重返阴司!
永恒生动的大自然
要求我们精灵游动不息,
我们也向大自然完全皈依。
△合唱女子的一部分
千万树枝在低语、摇撼、弄影风前,
我们嬉戏其间,轻轻地把生命源泉从根引到树巅;
不时用花花叶叶将满头散发装点,
自由蓬起而向着青天。
果实坠地,立即快活地拥来牲畜和人群,
争先恐后,你推我挤,竞相拾取和尝新,
他们在我们周围俯伏,好像在敬礼元始诸神。
另一部分
我们紧贴着平滑如镜的岩壁,
柔波荡漾似地摇动着四肢;
听取任何声息,不管是鸟鸣或芦笛,
还是潘恩的可怕吼声,无不如响斯应。
是轻声报以微响,是怒吼报以雷鸣,
而且两倍、三倍、十倍地令人震惊。
第三部分
姊妹们,我们性情活泼,随同溪流前往;
遥远处有一带魅人的翠微山岗。
我们越往下流,浸润越深,不住纤回起伏,
先灌溉草地,其次牧场,然后是屋宇周围的园圃。
瞧那翠柏的细梢凌空耸立,
是超出平地,堤岸与水面的标志。
第四部分
你们流向那方,完全随你们高兴,
我们只流灌这座丘陵,满地的葡萄架上蔓儿青青。
瞧那葡萄园主昼夜忙个不停,
惟恐辛勤劳动得不到良好收成。
有时用锄,用铲,有时培土,剪枝和结藤,
向一切神祈祷,首先是太阳尊神。
巴库斯这懒汉对忠仆漠不关心,
只在亭上休憩,洞里瞌睡,和小芳恩谈山海经。
他巴不得随时都酒醉醺醺,
有的是革囊和坛罐盛酒供饮,
冷窖里左右逢源,永世也取汲不尽。
一旦诸神来到,特别是日神照临,
风调雨顺,暄暖及时,使收获丰盛,
园主惨淡经营的作场便突然热气腾腾,
由这一棚响到那一棚,从这一藤串到那一藤。
大篮小筐,提桶背桶,齐发出各种声音,
一切都供榨酒者着力践踏,向槽房运进。
那汁水饱满的鲜洁浆果惨遭蹂躏,
喷沫,溅汁,混合而被踩成烂泥。
这时金属的盘盂响得叮当刺耳,
狄翁尼索斯从神秘中显露身躯;
有山羊脚的男女摇摇摆摆跟着一路,
还有西伦鲁斯的驴儿狂叫狂呼。
它什么也不顾!分趾的驴蹄踩倒一切风俗,
震耳欲聋,五官也晕眩模糊。
醉汉们摸索碗盏,已灌得昏头满肚,
如有人干涉,更闹得一塌糊涂,
赶快喝干旧瓶,好把新酒注入!
幕下。福基亚斯在舞台前厢似巨人一般起立,
脱去高底半统靴,揭开假面和面纱,现出靡非斯陀
的原形。在必要时可加收场词以解释此幕。
悲剧 第二部 第四幕之高山
峭拔嵯峨的岩顶。
一朵云彩飞来,依傍岩边,降在向前突出的平地上。
云彩散开。
浮士德
俯瞰脚下是沉沉一片,
稳步踏上这山峰的边缘,
我卸下载我的云辇,
它使我从容飞越海陆,在这大好晴天。
云气慢慢离我身边而悠然舒卷,
一团团向东游去如聚絮翻绵;
霎时间真使我眼花缭乱,
浮云变幻,如波涛起伏,瞬息万千。
可是它在塑形。不错,让我细看分明!……
在阳光照耀的锦茵上有玉体横陈,
现出巨人般的女神的形影。
我看出来了!像幽诺,像蕾达,像海伦,
望去多么庄严娇美而又动荡不定。
呀,已在散乱了!形状消失而化为排空的氤氲,
停顿在东方,浑似遥远的冰岭,
眩目地反映出往昔的岁月峥嵘。
可是我四周仍然笼罩着一片柔和浅淡的烟雾,
荡胸点额,清凉如灌顶醍醐。
现在它轻盈蹇缓地渐渐上升天宇,
连合为一。——这丽影当不欺吾,
难道这不是早已消逝的少年时代的瑰宝?
百感交集,难遏制激荡的心潮:
曙光女神的爱使我飘然活跃,
初见时无心的一瞥有若灵犀感召,
这胜过任何奇珍,务必把它捉牢。
玲珑的形象升华为飘渺的仙女,
聚而不散,翱翔直上太虚,
把我内心的纯精粹美带以俱去。
一只七里靴踏上来,另一只随即跟上。
靡非斯陀脱下靴后,两只靴急忙大步走开。
靡非斯陀
我毕竟把你赶上!
可是你说说:究竟在发什么奇想?
千寻岩石如巨口箕张,
你偏偏下降到可怕的中央?
我虽不曾呆过这儿,却深知究竟,
这正是九幽地狱的底层。
浮士德
你肚子里确有不少的传说;
这时候又打算信口开河!
靡非斯陀
上帝把我们从空中贬下九幽地狱,
这缘故我知道得十分清楚。
地中心实在灼热难过,
四周围燃烧着永恒的烈火,
我们经不起过分的亮度,
被迫在狭窄地方难以伸展手足。
全体魔鬼都开始咳嗽,
从上到下,呼吸快要停止;
地狱冒出硫磺味和酸气,
还有酿成巨大灾难的瓦斯!
陆地的外壳尽管坚厚,
轰然一声便现出巨大的裂口。
于是我们翻了一翻,
从前的地底现在成了山巅。
魔鬼从此建立翻身的理论,
必须从最底层翻到最高层。
我们逃出那灼热难当的深堑,
来到这过度充满自由空气的人间。
这个公开的秘密一向守口如瓶,
到后来才启示芸芸众生。
浮士德
面对万山横翠,静默无声;
我不问其来由和起因。
当大自然在本身中把基础奠定,
使地球浑然成了圆形。
喜看峰峦涧谷,滴翠抹青,
千岩万岭,罗列纵横,
有一带蜿蜒的丘陵,
迤逦向谷底延伸。
那儿百草繁茂,万物滋生,
用不着疯狂地旋转不停。
靡非斯陀
说来倒也动听!觉得是理所当然;
可是当场的人却另有所见。
那时我瞧见地底正在沸腾,
熔岩喷涌,烈焰飞迸。
摩罗赫向远方敲击岩层碎片,
锻炼出岩与岩首尾相连。
现在外来的千钧磐石还生根在地,
凭谁来解说这投掷之力?
哲学家也觉得莫明其妙:
那儿有岩石横卧,只好让它卧倒,
我们白伤脑筋,实在无聊。
只有天生纯朴的老百姓懂得诀窍,
不让自己的看法受人干扰;
他们的智慧早已成熟,
看出这奇迹出自撒旦之手。
巡礼者正拖着信仰的拐杖,
依次把魔石和魔桥探望。
浮士德
倒也值得注意看看:
魔鬼是怎样观察自然。
靡非斯陀
这和我有啥相干!自然只好让其自然!
有件体面事儿可讲:魔鬼曾经在场!
我们是干大事的汉子!
骚动,暴力和胡闹便是标志!……
不过我到底要明白问你:
难道地球上丝毫没有使你满意的东西?
你放眼看辽阔无边的地方,
应惊讶世上的繁荣和壮丽景象。
但是你始终不知满足,
难道说,你没有任何贪欲?
浮士德
当然有!一件大事在吸引我。
你猜猜吧!
靡非斯陀
要猜,还不容易。
我挑选一座大的都市。
市中心市民拥挤,食物狼藉,
窄街曲巷,尖形的屋脊,
圈定的市场出卖白菜、萝卜和葱头,
肉摊上苍蝇成堆集,
扑向肥肉舐吸不休;
你随时可以去盘桓,
忙碌争吵,臭气熏天。
当然也有广场和大街。
显出十分阔绰的气派。
尽头处没有城门阻挡,
市郊向外无限延长。
我瞧见那儿有人驾驶马车,
骨碌碌地滚来滚去,
急忙忙地东奔西驰,
好比散了阵的一群蚂蚁。
要是我去驾车或骑马。
总是被他们围在中央。
成千上万的人向我表示景仰。
浮士德
这不能使我满意!
我诚然高兴人口繁殖。
人人都丰衣足食,
而且学文化,受教育,
然而这不过是培养叛逆。
靡非斯陀
那么,我明白了你的心意:
在幽静地方建筑一座娱乐的宏伟宫室,
把森林,山岗,平原,田野和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