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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一)(2/2)

作者:不盈

俊良建议说。

    “这可不行!孝敬老人是儿孙的义务。你叔叔人不回去还能说个忙字,钱要也不回去了,你爷爷奶奶不怀疑才怪呢!”这次她倒聪明。

    “我找个借口给他二老搪塞过去。”

    “更不行!老人是一定要孝敬的。”她斩钉截铁地说。

    赵俊良不再坚持了,他背着背篓带着那沉甸甸的五元钱踏上了返乡的道路。

    进家门后,赵俊良一边把钱交给奶奶一边高兴地说:“我没见到我叔叔。他太忙了。他们学校和长武县一所中学搞了个‘语文教学研讨班’,叔叔是四中语文教研组的组长,婶子说,他亲自挂帅呢!那里交通不便,他最近一直呆在长武山里回不来,大概还得三、四个月。你老人家要想见儿子,只有再耐心等等。弟弟妹妹也好着呢,但我没见着。听婶子说他们去植树了。”

    奶奶并没有因为赵俊良几句宽心话就舒展眉头,她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五元钱放进了里间的一个小箱子里,接着就去干家务了。

    爷爷只是看了赵俊良两眼,始终都没有问一句。

    糊弄过了爷爷奶奶,赵俊良赶忙出了门。

    才半下午。赵俊良抬头看了看天,西边的太阳压着原顶,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这正是享受星期天最好的时刻。赵俊良脚步匆匆地下了原,他拦住一个小孩,问清了马碎牛的行踪就直奔南场。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了马碎牛雄壮的笑声。拐了一个弯,远远地看到了南场上威风凛凛的马碎牛。他掂着一个三尺多长的棒子在一块空地上和怀庆比赛打尜,旁边站着几乎全村的男孩。

    这是一种力量加技巧的游戏。那个木制的尜像一个织布的梭子,三四寸长,中间粗、两头尖。游戏规则相当简单,把尜平放在地上,由持棍人巧妙地敲在尜的尖端,那尜就向前跳了起来。持棍人跨前一步追上,双手抡着棒子横扫出去,将那尚未落地的木尜击向远方,乍一看有点类似垒球的玩法,但却是比垒球更具威力、更能体现力量的运动。所不同的是垒球打一棒子就要跑动或换一个位置;而打尜却是一棒定输赢,大有武林高手决斗时一招定生死的豪气。判断胜负也简单的多:谁击的最远、而且没有偏出事先划定的扇型范围,谁就获胜。

    但这也是一种极具冒险的运动。以前就曾发生过意外。轻者尜打在人身上,造成严重伤害,重的就一棒抡出去失手打死了看热闹的人。

    马碎牛双手握棒,威风凛凛的像个大将军。正踌躇满志地要击尜,一抬眼看见了心事重重的赵俊良,豪气万丈地把手中的棍子舞动的像架风车,兴高采烈地叫道:“来来来,是男人就下场,我让你连打两棒!”

    赵俊良抓住机会说:“碎牛,我有急事要你帮忙。”

    “急事?” 马碎牛不容置疑地回答:“皇上他二舅来了也得等!来来来,你先下场子,先打两棒再说。”

    “不打。”赵俊良态度异常坚决。

    也许是看到赵俊良焦急万分的表情,马碎牛犹豫了一下就很不情愿地将棍子交给了怀庆。走到旁边,没好气地问:“啥事?”

    赵俊良开门见山地说:“我叔叔得了黄疸性肝炎,我想让你帮我个忙。”

    马碎牛吃惊极了:“黄疸性肝炎?得是肝花坏了?”

    赵俊良更正说:“是肝脏发炎了。”

    马碎牛说:“城里人才叫肝脏呢。在农村都叫肝花。你没见年前杀猪的时候,那酱色的肝花一把被屠夫扯了出来——”马碎牛口无遮拦正说的热闹,瞧见赵俊良脸色越来越难看,抱歉地一笑,忙改口说:“俊良,治疗黄疸性肝炎目前还不是我的长项。药王洞里有个神仙呢,你该去找吴道长------”

    赵俊良登时急了:“你今天怪话就多的很!我都快急死了你还打岔!我来寻你,是要你帮忙的。”

    马碎牛笑问:“你说,你想让我干啥?”

    赵俊良说:“‘二月茵陈三月蒿’。茵陈是养肝的,我想让你多叫些人,在进入三月以前帮我采集茵陈。”

    马碎牛非常失望:“这是个球事吗,你就耽搁我打尜?没问题。把五虎将叫齐,再把各队的碎娃集中起来,明天就开始。——你把麻袋准备好。”

    “还有,以后逢季节帮我采集野芥菜、胡萝卜缨子、白萝卜叶子、黄花菜根、葡萄根、猪苦胆、鲜桑葚这些东西。当然,眼前最重要的还是采茵陈。”

    马碎牛笑道:“你把我当了神仙了。再不然你就是把我当了长工了。你看你安排的这计划,从大年初一到腊月三十我得闲不?”说完,转身就要走,赵俊良连忙叫住了他,说:“还有一个事。”马碎牛回头问:“说话不利索!还有啥?”赵俊良沉吟一声,说:“嗯,白糖。肝炎病人需要吃白糖,但我不知道从哪儿弄。”马碎牛嘴里立刻唏流唏流地响了起来,他露出贪婪的神色,继而目光空洞、不胜神往地说:“白糖?好爷呢,我也需要!我又不会把白糖,又不会变白糖,到那儿给你弄去?看来你真把我当了神仙了!”

    赵俊良不满地责备道:“叫你帮忙采集茵陈你嫌容易,说是球大个事情。现在有个难事,你又说我把你当了神仙了。闹了半天你只能帮小忙。”

    马碎牛说:“少激我,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摘下来?我还不了解你了,你肯定都想好办法弄白糖了,只是想让我动手罢了,快说你那瞎瞎主意。”

    马碎牛看穿了他的心思,赵俊良不好意思地笑了,说:“不是瞎瞎主意,只是有些麻烦罢了。我知道好多植物的根、茎都是甜的,那里面肯定有糖。”

    马碎牛灵机一动,说:“我知道了,你想让秃子发挥特长,到吴道长那里去顺些甘草——他那木匣里只有仔蛋大一点,能够你叔用?”

    “不是,不是。”赵俊良连忙否认,“你咋又想到了偷?我是让你帮我挖甜草。看啥根、啥杆,只要是甜的,就挖回来,我把它洗净晒干后给我叔叔送去。”

    “原来又是个简单事。”马碎牛很失望,说:“我只知道水渠边密密麻麻的茅草根又长又甜,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你知道还有啥是甜的,你就说。”

    赵俊良边想边说:“水果是甜的——这季节没有。”

    马碎牛斜他一眼,说:“废话!”

    赵俊良又说:“包谷杆大多也是甜的——可惜家家都烧了炕。”

    马碎牛干脆转过头去,聚精会神地看别人打“尜”,嘴里不满地嘟囔道:“又是废话。”

    赵俊良不理他,继续说下去:“还有,蜂蜜也是甜的。”

    “蜂蜜?”马碎牛猛然转回头来,瞪大了眼睛恐慌地看着赵俊良,说:“你不是在打马蜂窝的主意吧?自从那年‘水淹七军’走了麦城之后,如今只要一看见马蜂——那怕是在梦里看到它——立马吓得我仔蛋上楼!再不要提马蜂了,我说啥都不去,我也说啥都不去惹那碎虫虫了。”

    赵俊良不愿放弃,鼓动说:“你从马蜂群里死里逃生,说不定在你身上有了蜂毒抗体,你要现在去,就不怕蛰了——蛰了也不疼。这就像打过预防针------”

    “凭啥给你叔叔治病就得我挨蛰?我上辈子欠他的?你是他亲侄儿,你先到沟道寻个马蜂窝去把预防针打了,要是不死,也省得麻烦我。”

    赵俊良笑出了声。他说:“好吧,不提马蜂了,咱就先挖茅草。以后发现啥是甜的就挖啥。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我没有麻袋,而且挖来的茵陈和茅草都不能放在我家,这件事还不能让我爷爷奶奶知道,明白吗?”

    “明白,我是孙子你是爷!”马碎牛极为不满地说:“看来我上辈子真的欠下你叔侄俩了,没见过你这样求人的!”

    一周后,赵俊良说他要陪马碎牛去逛县城。爷爷奶奶一点也不怀疑。奶奶给他带足了中午吃的两搅面馍还给了他两角钱。赵俊良拿上后急忙赶到了马碎牛家,马碎牛和秃子正在固定架子车上装满茵陈的麻袋。马碎牛拿了一条大绳,在车上左一道右一道地捆扎结实后,又前后搂了一道。赵俊良数了一下一共是八个麻袋,上下摞了三层。三个麻袋“工”字型摆在下面,五个麻袋呈两层上下摞着。架子车装的又高又满,稍一摇动,就晃晃悠悠,悬而壮观。

    秃子说:“你俩逛县,我也要去。”

    马碎牛爽快地说:“行。搭个手,强过狗。”

    赵俊良是不想让秃子一块去的,嫌他爱惹事。马碎牛已经答应了下来他也就默认了。他对马碎牛说:“分开走。咱俩先走。让秃子一个人拉着车子,过一会儿再出门,咱们在村东头汇合。万一让我爷爷碰见也不会怀疑。”秃子嘟囔说:“你俩轻松,我就是那牲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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